六国饭店。
嘎的一声,杨登欢将汽车稳稳停在路边。
几辆汽车鱼贯停到杨登欢车后,但是车上人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下车。
车一停稳,副驾驶的钱如发立刻推门下车,杨登欢笑道:“老钱,不用那么着急,人要是跑早跑了,要是不跑,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咱们一定要稳。”
钱如发点了点头,果然站在车下等杨登欢和黄天河下车。
“这里是六国饭店,风云流散之地,这里面不知道藏龙卧虎有多少,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在盯着,咱们一定得慎重,甭说人没抓到再闹出点事情,即便是抓到了人,闹出了事情也不好!毕竟这里现在咱仨级别最高,所有事都得咱们兄弟俩扛。”杨登欢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啊!既要抓了人,还要不产生影响,有点难啊!”钱如发也叹了口气说道。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第三辆车旁边,后门打开,李文斌被夹坐在候补副队长何飞虎和另外一个行动队员旁边。
这是一辆特制的汽车,后排中间座位和脚下,分别各有两枚铁环,固定着李文斌的双手双脚。
李文斌看到钱如发和杨登欢过来,哀求地抬起面孔,可怜巴巴地说道:“钱队长,你不是说只要我配合,就能当上副站长吗?这是怎么回事。”
杨登欢有些同情这个傻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做春秋大梦!这个智商,怎么当上副调度长的?果然长得一副好皮囊就是管用啊!
钱如发大麻脸上满是笑容,态度也是十分和蔼,语气温和地说道:“普通防护措施,别想太多,只要我们抓到了人,一定兑现诺言!”
杨登欢面色如冰,冲着何飞虎问道:“老虎,规矩给这孙子讲了吗?”
“还没呢。”何飞虎说道。
杨登欢点了点头说道:“打开吧。”
何飞虎一边给李文斌开铐子,一边低声说道:“待会儿走路只许看地,不许抬头,进了饭店不许和别人说话,见了熟人当做没看见,打招呼也不行,听到了吗?”
李文斌战战兢兢地答应,眼神求助地看向钱如发。
“李文斌,你不用害怕,现在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杀人灭口伱懂不懂?你出卖了他们,他们会怎么对付你,你不会不知道吧!”钱如发和颜悦色地说道。
李文斌似懂非懂,神色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杨登欢挥手,几辆汽车上十几个行动队员下了车,站在路边,神色警惕左右查看。
“带他下来吧。”杨登欢说道。
何飞虎和行动队员夹着李文斌下了汽车,几个行动队员见何飞虎几个人下车,先他们一步朝着饭店走去。
一行人进了六国饭店,李文斌低头不敢张望,何飞虎引领着他一路朝着服务台走过去。
钱如发和杨登欢、黄天河三个人,走在最后,远远地跟在后面,说着话进了旋转门。
“这一次要是抓了人,老钱得请客啊!我们兄弟俩陪着你都折腾一天了。”黄天河笑着说道。
“没问题!咱们醇香阁……”
钱如发刚说了一句,就被黄天河给打断了,黄天河笑着说道:“别动不动就醇香阁,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这么多年,腻不腻歪啊!”
“瞧瞧,这你就不懂了吧,醇香阁当家的张氏,当年那可是水旱两路老把式,教出来的姑娘肯定也不会差!”钱如发笑道
“还张氏,上个月人家就嫁人了,嫁给一个姓贾的,今后就得叫人家贾张氏了!”黄天河笑道。
“嫁人了?从良了?多好的职业,怎么能从良呢?”
钱如发和黄天河聊的热闹,杨登欢也不插嘴,只是左右仔细观察,注意附近情况。
没有丝毫异常,也没有看到什么扎眼的人物。
可能那个人已经离开,或者深居简出,不愿意出来嘚瑟。
李文斌低着头,被何飞虎牵引着走到服务台跟前,何飞虎将自己证件晃了一下,低声说道:“特务科的,把你们的登记簿拿过来。”
服务台里面,是两个打扮颇为帅气的两个小伙子,见了何飞虎手中证件,微微一愣,连忙望向身后。
一个经理模样的中年人也看出来端倪,连忙走过来,客气地说道:“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何飞虎忍住脾气,又将证件再次摸出来了一遍,递给中年经理。
“特务科的,我要查阅你们的登记簿。”何飞虎压低了声音说道。
经理听了,不敢怠慢,连忙示意服务生拿过来登记簿,低声询问:“要不然咱们到经理室?”
何飞虎摆了摆手,将登记簿递给李文斌,李文斌伸手接过,何飞虎说道:“仔细一点,不要漏过一个疑点!”
李文斌连忙点头,仔细地翻阅。
何飞虎看着登记簿的厚度,微微一皱眉问道:“是不是每一位住客都登记?”
“不仅登记,而且都是自己登记。除非是不认字或者残疾,我们才帮忙登记,不过这一种情况很少,几乎没有发生。”中年经理说道。
“那你们登记簿,怎么就这么一点?”何飞虎问道。
“我们每个月整理归档一次,所以留存的仅仅是一个月的内容。”中年经理连忙答道。
“你把这三个月的住宿登记,全都拿过来。”何飞虎想了一想说道。
中年经理答应了一声,伸手招过来一个服务生,低声吩咐了几句,服务生转身离开。
“找到了!就是这个字!”没等到服务生回来,李文斌就低声兴奋地叫道。
“低声!”何飞虎训斥了一句,李文斌连忙闭嘴,但是抑制不住兴奋心情,牙齿用力咬住嘴唇,禁不住颤抖起来。
“哪一行?”何飞虎低声问道,同时伸手朝着钱如发打手势,示意钱如发过来。
“有门!”钱如发眼睛猛然一亮,快步走过去,杨登欢和黄天河也跟着过去。
“哪一行?”钱如发也兴冲冲地问道。
(
“刘保罗这一行。”何飞虎指着一行文字低声说道。
“刘保罗,津门,圣保罗路易洋行买办……”钱如发低声嘟囔着念道。
“刘……保罗……听着怎么像外国人?跟的却是咱们的姓?几个意思?难道是咱们的外国孩子?”钱如发高兴地问道。
“这种中外交融的名字,大多都是在洋行工作中国人,像什么曹查理啊,马约翰啊,张杰瑞啊,都是这样。”何飞虎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确定吗?认错了人可不是玩的!刘保罗,听这名字就是在洋行中上班,这要是抓错了,那不依不饶的劲儿,我可领教过。”杨登欢手指用力点了点头登记簿问道。
“应该……”
“这事可不能什么应该不应该,你必须给我咬个牙印!”杨登欢冷声说道。
“我……”
钱如发更是不耐烦,大牛蛋子眼狠狠地瞪向李文斌,李文斌吓了一跳,连声说道:“没错!我看清了!就是……就是他!”
“这个人住哪一个房间?”钱如发指着刘保罗的名字问中年经理道。
中年经理看了一眼,指着最后一格说道:“708房间。”
“几个人?”杨登欢问道。
“对,几个人!”钱如发听了,看了一眼杨登欢,又重复了一遍问道。
“1个人。”中年经理说道。
“准备抓人吧。”杨登欢点头说道。
“先让服务生打个电话,或者上去看一眼,确定人是不是在屋内。”黄天河低声说道。
“老何你先找两个人把李文斌带上车。”钱如发先吩咐了一句,何飞虎点头答应。
“你这样,给708房间打电话,准备客房服务。”钱如发转身对中年经理说道。
“你们不会搞错吧……”
不等经理说完,杨登欢伸手推了他一把,冷着脸说道:“废什么话!和你有关系吗?让你干嘛就干嘛!”
中年经理连声答应,跑到前台去打电话。
“待会儿人要是在房间,我带人装成服务生上楼抓人。”钱如发说道。
“我带几个人守住正门。”杨登欢说道。
“我守后门吧。”黄天河接口说道。
“就这么办。”钱如发话音刚落,中年经理匆匆走过来。
“什么情况?”钱如发问道。
“人在房间。”中年经理悄声说道。
“走吧!”钱如发摆了摆脑袋,冲着何飞虎一使眼色,带着几个行动队员,走向电梯。
杨登欢带着的几个人,是三队和五队几个小组留守的人,七拼八凑,居然也凑了七个人。
杨登欢让七个人中年龄最大的胡海涛负责,算是临时成立了一个小组。
老胡经验确实丰富,早在民国刚建立的时期,老胡已经在京师警察厅任职,不仅送走了袁大总统,还送走了段什么理,还有卖布的曹某人。
这个大帅和那个大帅,老胡送走的更多,一直到现在日本人来了,老胡还是警察局的老人。
城头变幻大王旗,这些和老胡好像都没有关系,老胡只想当好自己的差事。
今天抓谁,为什么要抓他,老胡都不关心,至于抓不抓得到,老胡依然不关心。
这种事情见的多了,对于老胡来说,这是一门穿衣吃饭的手艺,至于理想事业,别他娘的扯淡了。
按照杨登欢的吩咐,胡海涛将手下六个人分派了一下,在饭店大门内外,都设了人手盯控,这才颠颠地跑到杨登欢跟前。
“队长,安排完了,前后左右中,全部布置了人手,只要这小子从大门口过,指定跑不了!”胡海涛笑道。
“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吗?”杨登欢问道。
“不知道啊。”胡海涛说完就是一愣,自己都笑了。
人都没有见过,设卡有个屁用。
“那咱们是不是……”
“那咱们也得好好地守着,睁大了眼睛,盯住一切可疑的人!”杨登欢一脸严肃说道。
“队长说的是!队长高见。”胡海涛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凑近了杨登欢低声说了一句:“队长,我到那边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去吧,去吧。”杨登欢面色和蔼,笑着说道。
胡海涛乐呵呵地朝着楼梯间方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
整整一上午了,连根烟都没有来得及抽,胡海涛现在一个劲儿的犯困。
香烟抽了一二十年了,自从有了香烟之后,老胡就没有断过抽烟,现在让他一天不吃饭没问题,但是让他一条不抽烟,那可就太难为胡大爷了。
胡海涛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楼梯间,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楼梯间内没有人。
想来也是,有了电梯,没事谁走楼梯啊!费那个劲干嘛!
楼梯间实在是偷懒抽烟的好地方。
胡海涛将楼梯间的门轻轻掩上,摸出兜里的老刀香烟,抽出一支,点上了火,美美地抽了一口,随即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徐徐吐气,一副享受的神情。
什么时候一支烟,那都快活似神仙啊!
老胡猛抽几口,瞬间楼道中烟雾缭绕,宛如神仙要下凡。
“太阳滚滚落了西山坡,小两口坐在炕上来把那十八……”老胡得意洋洋,滋润地唱着小调,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快步下楼的声音,脚步噔噔,似乎十分惶急。
老胡眉头一皱,心中一动,连忙闭上了嘴巴。
什么人这么着急的下楼?而且有电梯不走走楼梯?
难道是……
既然误打误撞遇上了,那就活该老胡立功!
胡海涛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兴奋神色,左右看了一眼,连忙绕到楼梯下面的斜角处,默不作声,静等着下楼梯这人下来。
下楼的脚步声非常快,好像刚才还在四五层,瞬间已经下到了二层。
下楼梯这人显然有些惶急,脚步很重,老胡躲在斜角处,都能感到头上噔噔的震动声,那人已经即将下到一楼了。
老胡心里一阵狂跳,心中想到真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今天自己鸿运罩头?偷个懒都能立功?如果这个人就是特务科要抓的那个人,自己一个人把他给逮住,那得露多大脸啊!
想到这里,老胡伸手摸向后腰,抽出手枪,身子贴紧墙壁。
脚步噔噔,老胡已然看到这个人白色的皮鞋在自己面前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