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也喜欢看《蜀山剑侠传》?”杨登欢笑了一下说道。
中年人看了一眼杨登欢放在左手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书,却并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用茶盏盖子撇了撇浮沫,将茶盏盖子斜斜架在托盘上,这才开口说道:“我更喜欢《江湖奇侠传》,只不过商务出版社的版本买完了,只能先买一本《蜀山》来打发一下时间。”
“嗯。”杨登欢点了点头,从容说道:“我倒是更喜欢张恨水先生的《啼笑因缘》。”
至此,接头暗号全部对答结束,中年人低头不语,慢慢转玩手中茶盏盖子,杨登欢回头招呼:“活计,来壶信阳毛尖,再来两样点心。”
杨登欢喊话的空档,眼睛在茶馆内扫了一圈,大家都在专心听书,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转回头来。
活计忙不迭地答应,不一会儿茶壶茶碗和点心送了过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两个热腾腾的手巾把儿。
活计离开,中年人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姓王,你可以称呼我老王,德胜门内大街羊蹄胡同口回春堂坐堂郎中。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交通员。”
杨登欢不语,两只手指捻起一枚绿豆糕送入口中,啧啧称叹。
“你的代号‘白夜’,目前没有任务,好好地保护自己,尽可能的升职,占据一定位置,这样才能发挥更大作用。”中年人老王接着说道。
“王先生,您来块绿豆糕?味道不错,这碗豆黄也可以,您尝尝?”杨登欢笑着说道。
“甭客气,您吃您的,我喜欢喝寡茶。”老王微微欠身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杨登欢又捏一块豌豆黄。
“长安那边有大动静,估计要不了多久这边形势也会大变,你要提前做好应变准备。”
杨登欢不语,手指轻叩桌面,微微颔首,好像在仔细听书。
茶馆中金老先生说书声音洪亮,茶客听到热闹处,时不时发出阵阵叫好,还有不少茶客三五成群在一起聊天说话,声音颇为嘈杂,老王声音又压得极低,如果不是坐在一桌,即便是支起耳朵来听,也听不清楚。
“每天晚上八点,你要收听广播781千赫,焰火呼唤白夜,如果有任务,就会连续三天播放,密码本是1932年兴文堂版本的《啼笑因缘》。”
杨登欢又轻扣桌面,回头和众多茶客一起喊了一声好,声音颇为宏亮。
“如果你有急事,可以到回春堂来找我。直接过来就行,但是不见我什么话都不要说,那里不是组织的工作站,只是我的一个身份隐蔽借助。”
杨登欢微微颔首,老王又轻声说道:“你这边有什么困难和要求?或者需要组织帮助的?”
杨登欢摇了摇头,也用极低的声音,缓缓将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和组织逐一汇报,老王神色越来越严肃,直到听到南苑机场布防图的案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等到杨登欢讲完,老王低声说道:“事关民族存亡,在这件事上我们目标一致,必须尽快破案,切断日谍全部情报网络!”
“这里面还有许多我目前尚且不清楚的情况,今天晚上特务处北平特别行动组的组长曹有光应该会和我再次见面,我必须问清楚。”杨登欢说道。
“曹有光这个人你一定得小心,这人手段毒辣,是特务处少有的干才之一,咱们之前吃了他不少亏!”
“知道。”
“今后非必要不能联络,之所以用电台来传递信息,也是为了安全。残酷的教训告诉我们,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得留一手!要不然吃亏的还是咱们!”
“知道。”杨登欢顿了一顿,又问道:“南苑机场案件了结之后,我怎么跟组织汇报?”
“这个不用汇报。不过你要多加小心!满铁总社是对付我们最大的情报部门,和其他特务机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据我所知,在北平也有日本人的特务机关,他们不会坐视不管。你没有武器太危险,可是……”
老王略微考虑了一下,这才又说道:“你还不满三个月,见习期还没过呢,警察局不会给你配枪,能不能在曹有光那里申领一把武器?要不然我向行动部门帮你申领一把武器?”
杨登欢心中一暖,还是组织最亲,知道现在危险,千方百计想给自己搞一把武器,组织搞武器多难?还想着自己,太让人感动了!
“不用麻烦了,今天下午我们处长沈岩特批,我已经配枪了!”杨登欢笑道。
“那就好!这样就安全多了!打人一拳就得防人一脚,每一次轻敌,都会流血!不要以为你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要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要时刻保持朝前夕惕,才能平安。”
杨登欢和老王又喝一会儿茶,该说的也差不多都说完了,杨登欢低声说道:“你先走,你走了我再走。”
老王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扔到桌上一张角钞,转身出门。
杨登欢一直目送老王过了马路,朝北边又去,后面确定没人跟踪,这才站起来,也扔了一把铜元,除了茶馆,朝南走去。
经过了天桥,又绕了一个弯,杨登欢这才要了一辆洋车,回到自己崇文门大街的家中。
进了家门,居然曹有光没有在家,杨登欢一愣,随后就听到外面敲门声。
“谁?”
“我。”
曹有光的声音,杨登欢打开屋门,果然看见曹有光一身黑色风衣,头戴黑色礼帽,手里拎了一根手杖,宛如绅士一般,站在门口。
“迟到了啊!”杨登欢开了门,也不让他,自顾自地在五斗柜上拿了茶壶茶碗。
“老捅你家锁不合适,所以我就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其实早到了。”曹有光说道。
“三楼是个过气的女明星,还没有结婚呢,要是让她误会了可就麻烦了。”杨登欢开玩笑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三楼?”
“我这是二楼,一楼没见你,可不是躲三楼了?这还不简单?”杨登欢笃定地说道。
“这次没猜对!”曹有光笑道。
没猜对?怎么回事?杨登欢一愣。
“告诉你吧,我把你对门给租下来了,从今天开始,咱们俩是邻居了!”曹有光大笑说道。
尼玛!
真的假的?杨登欢不由得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