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宫的事务被迅速且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容焰站在苏斓面前,逐一汇报各项工作的分配与负责人选,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确保万无一失。
苏斓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容焰脸上。
她发现,尽管他极力维持着属下的恭谨,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底流转的光彩,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喜悦。
待他汇报完毕,苏斓忍不住轻笑出声,打趣道:“陪我出去一趟,就这么开心吗?”
容焰被她点破,脸上闪过一丝赧然,随即那喜悦便再也藏不住,在他俊朗的脸上漾开:“当然开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雀跃,“这是属下第一次……嗯,算是第一次与您单独出远门,离开妖界。感觉……很新奇。”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神秘地压低声音补充道:“而且,您带上我,说不定会有奇效!”
苏斓摇了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她如今已元婴中期,实力在三界之中足以横着走,倒不真指望他能带来什么“奇效”。
一切准备就绪。
苏斓和容焰,来到了妖界一处隐秘的界湖。
“放松心神,不要抵抗。”苏斓对容焰说道,随即心念一动,容焰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被收入了她桃源涧之中。
下一刻,苏斓纵身一跃,径直投入那看似平静的界湖之中。
周身传来强烈的空间撕扯感,她周身灵光微闪,轻易地穿透了那层隔绝两界的无形壁垒。
一股混杂着硫磺、血腥与某种腐朽气息的燥热空气扑面而来。苏斓抬眼望去,熟悉的、令人压抑的景象映入眼帘。
魔界的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暗红色,枯槁扭曲的怪树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远处,几只形似蝙蝠却庞大数倍、长着骨翼的不知名怪物,发出嘶鸣,在天幕下掠过,投下快速移动的阴影。
大地是焦黑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红雾,让远处的景物都显得有些朦胧不清。
苏斓轻轻蹙眉。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但看久了,这片荒芜死寂中透着的诡谲与壮阔,倒也带着一种另类的奇幻感。
她心念再动,将容焰从桃源涧中放出。
两人元婴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扩散开来,周围那些原本在暗处窥探、蠢蠢欲动的低等魔物与精怪,瞬间如同被冰水浇头,发出惊恐的嘶嘶声,争先恐后地遁入更深的阴影或地缝之中,不敢再露头半分。
他们此刻正身处一片荒凉的深谷之中,四周是嶙峋的怪石,看不出具体的方位。
苏斓闭上双眼,细细感知。
晋升元婴中期后,她的魂力有了质的飞跃,与云狂之间那缕因魂牵相连而产生的微妙感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能感觉到,在那个方向——南方,有一股与她灵魂深处羁绊最深的气息,虽然带着疏离与冰冷,却无比真实地存在着。
她睁开眼,指向南方,对身旁警惕打量着四周的容焰说道:“我们往南走。”
容焰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苏斓抿了抿唇,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笃定:“我能感觉到他在那个方向。魔界我们人生地不熟,我虽在此生活过几年,却从未离开过魔宫范围。尽管……”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尽管我们之前闹得不愉快,但先找到他,或许能更快弄清楚幻瞳族和那些魔族潜入者的事情。”
容焰点了点头:“是,王。”
与此同时,魔界南域,幻瞳族的核心属地——千幻城。
与魔界大多地方的荒芜暴烈不同,千幻城被一片终年不散的迷雾所笼罩。
城市的建筑多以一种能折射光线的暗色水晶和弯曲的木材搭建,行走其间,常会感到视线扭曲,方向难辨,仿佛整座城市都是一个巨大的、缓慢运转的迷幻法阵。
城中心一家名为“蜃影楼”的客栈顶层,云狂临窗而立。
然而,就在某一瞬间,他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几滴深色的茶水溅出,落在他的手背和窗棂上。
一种极其熟悉、又带着强烈牵引感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遥远的空间距离,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感知边缘——是她。
她来了,就在魔界,而且正在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在鬼界的时间他便发现,自己能感应到些什么。
后来他发现,这应该是他和她灵魂内的某种牵绊。
“主人,您怎么了?”一直恭敬候在一旁的钟文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连忙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
云狂没有立刻回答,低声喃喃:“她……怎么会来?”
“谁?”钟文摸不着头脑,一脸困惑。
云狂没有解释,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将茶杯放下,转而问道:“我们递往城主府,求见副族长玄珀的拜帖,可有回应了?”
钟文脸上露出无奈之色,躬身回答:“回主人,还没有。属下这几日尝试了各种身份,伪装成往来客商、甚至是血煞族的使者,递上去的拜帖都如同石沉大海,全部被婉拒了。城主府守卫森严,口风也很紧,只说副族长事务繁忙,无暇接见外客。”
云狂眉头微蹙。这种全方位的拒绝......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再伪装了。换我的拜帖。”
“主人!”钟文闻言一惊,脸上写满了担忧,“这……会不会太过冒险?如今您与云灭魔君关系破裂之事,在魔界已非秘密,云灭视您为叛徒,早已撤消了对您的一切庇护。若是被他发现您在此处,或者……或者这幻瞳族为了向云灭示好,直接将我们举报,那您的处境就万分危险了!”
云狂转过身,脸上并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冷静的分析:“幻瞳族与云灭的关系本就不睦,尤其在玄魇族长失踪后,这种猜忌只会更深。有玄魇族长当年打下的基础,他们即便不帮我,一时半刻也未必会直接倒向云灭,对我下手。更何况……”
他周身气息微微一凝,一股远比以往更加深沉内敛的威势一闪而逝:“我如今实力已非吴下阿蒙,他们若真存了歹心,也要先掂量一下,能否承受得起动手的代价。更重要的是,你不觉得,这千幻城内的气氛,很是古怪么?”
他目光扫向窗外迷雾笼罩的街道,虽然看不清具体行人,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种无形的压抑和恐慌,却逃不过他的感知。
“百姓似乎都在担惊受怕,这绝非正常现象。我怀疑,幻瞳族内部正面临着某种巨大的压力或变故。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副族长玄珀,或许会更愿意为了可能的‘利益’或‘变数’,见我这个‘叛徒’一面。”
钟文看着他笃定的神情,只是郑重应道:“是,主人!属下这就去准备拜帖,正式递往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