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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瑜被除族的事,瀛姝当然不会不知道,毕竟她的堂姐是裴瑜的正妻,入门不到一年,就跟着裴珷、裴瑜一同被“扫地出门”了,这可不能算为阳朔裴一家之事,也关系到了临沂王氏的脸面。

可临沂王氏半点反应没有,众人于是恍然大悟,看来,这个事临沂公已经和裴家达成了一致,裴瑜不仅再不是裴家子弟,也没有资格被临沂王氏承认为孙女婿了。

裴珷当年还没有被正式除逐,都无法入仕,按理说裴瑜的仕程肯定会受到毁灭式的打击,哪怕因为王青娥的“功劳”,受到了二皇子的青睐,这回才让裴瑜随他一同赴宴执行北汉使臣,可这样的场合,让王青娥也出席就太诡异了。

连太子妃都没有出席,王青娥凭什么接待使臣?

“这个邀帖,是太子兄给的。”司空月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瀛姝把胳膊肘撑在案上,手指捏着眉头,又猛地意识到这是她在异常熟悉人面前才会有的动作,可现在,她和心月狐远远称不上异常熟悉。

“说是太子兄给的也不准确,准确来说,裴瑜夫妇是姜漠邀请的人。”

瀛姝刚把胳膊肘收回,差点拍案惊奇了。

“我也不知道姜漠为何特意提出邀请王少君,不过席间留意了下,仿佛姜漠是冲王少君强颜欢笑,倒是和王少君聊了几句有关诗文的见解,转头又问裴瑜有何志向,东一句西一句,我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太子兄也大觉奇特,事后还问我,王端止是否向姜漠举荐了裴瑜。”

“大兄怎么可能举荐裴瑜?”瀛姝实在是忍不住震惊的心情了。

“今日端止并未出席宴会,他无官无职,似乎姜漠对他也怀着芥蒂,毕竟要不是老汉王答应了兵援蜀州,姜泰也无法钻这么大一个空子,打老汉王和姜漠一个措手不及。且裴瑜这人,诗文是写得不错,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才干了,哦,还有王少君,她今日可是春风得意得很,被姜漠搭讪几句,居然在席间中伤裴公,相求姜漠替她和裴瑜主持公道。”

瀛姝深深地叹了口气。

司空月狐笑了笑:“五弟当时也在场呢,自然不会放纵王少君胡作非为,当场指谪裴珷和裴瑜忤逆父祖,才受到除族的惩处,而且提醒姜漠,莫因无知妇人之言,干预大豫臣公家事。姜漠大笑着,竟对王少君说……除族而已,不算什么,夸王少君是有福之人,日后必然还能享得大富贵。”

“我万万没想到,区区裴九郎被除族竟然还能引得北汉使臣观注。”

司空月狐又替瀛姝盛了一盏茶:“这件事的确怪异,按理说,连阳羡公都并非朝堂重臣,就算北汉在我朝必有谍作,何至于关注裴瑜这么个无足重轻的人?就更别说王少君了,除了旧岁时闹出约着裴瑜私奔的事件,才让她‘名躁一时’……可别是姜漠就欣赏这等‘敢作敢为’的奇女子,听得此件韵事之后,对王少君未见钟情了吧?”

瀛姝差点再次被茶呛到了。

司空月狐煞有介事地蹙了眉头:“如果真发生这种匪疑所思的事,我的计划可不成了,要是姜漠提出求娶王少君,裴瑜被除族,这事阳羡公是不会过问了,裴瑜现在被贺骁收容,实际上,贺骁是听令于贺遨,贺遨是听令于二兄,就算裴瑜不愿和离,送自己的妻子和亲北汉,可二兄……今日他可是对待姜漠极度热情呢,二兄发号施令,裴瑜扛得住么?”

“如果是这样,殿下可休想让我随四姐去北汉!”

“那是当然的。”司空月狐一脸凝重:“神元殿君与中女史能够齐心协力,王少君却把中女史视为死仇,便是父皇,也绝不会同意中女史孤身陷入四面围敌的危险境遇。更关键的是,王少君对北赵可是半点吸引力没有,北赵才不会为她攻打北汉,奇袭之策也就不可能成功了。”

瀛姝想想又觉荒唐:“四姐的名气,总不至于传到北汉去,又就算北汉那位大尚臣过去是我家的部曲,可刚才听殿下的说法,江州兵变时他才是个孺子小儿,再后来被姜泰部所俘,哪怕逐渐得到了姜泰的赏识,但他一直流落于西羌,从何得知旧主家的人事内情?就算姜高帆怨恨临沂王氏一族,处心积虑打听到了仇家的人事内情,打算借机报复,能不知道四姐其实已为本家所弃,四姐如何,根本对临沂王氏无损么?

姜漠明知四姐已经出嫁,现在身后有贺骁为靠,把四姐择定为和亲的人选,对他哪有半点收益?他有这样的想法,就算不是为姜泰所逼,也必然先征得了姜泰的认同,姜泰这回遣使入豫,表面上是为了建立邦交,提出如此荒唐的条件,可不符合建交的礼仪。”

瀛姝尽管与王青娥不和,姐妹两个变成了冤家对头,但就她对她家四姐的了解,重生后,把建康宫都视为了龙潭虎穴,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远去他国,为一个已经被兄长夺了王位的,自身难保的藩王的姬妾?瀛姝内心实在不愿作壁上观王青娥落得个被逼死的下场,下意识间,她认定了如此荒唐的事不会发生。

也的确说全了事件的种种不合理。

司空月狐半抬着眼,眼眸仍然清清冷冷,也只是稍稍晃过了面前女子轻锁的眉心,就又垂落:“王少君虽然无足重轻,可奇袭之计却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关于姜漠究竟有何心思,还是应当先试探试探,太子兄也很重视北汉主动建交一事,今日还跟二兄……看上去像是化干戈为玉帛了,我们的忧虑,太子兄也存在,还跟二兄商量,最好是不要让姜漠正式朝见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这等非份之求。

我想,太子兄应当会入宫上禀此事,父皇既然已经授权予太子兄负责接待姜漠,就不会召我入宫商量,中女史回到乾阳殿后,可禀明父皇,我的想法是,父皇暂时不要接见姜漠,也得给二兄一个机会宴请使臣,看看太子兄和二兄能否齐心协力,试出姜漠究竟有何目的。”

瀛姝从这番话里听出来了,皇帝陛下应该没有把夺复汉中的计划告诉司空北辰。

从心宿府出来,瀛姝又去了一趟鬼宿府,她知道南次最近因为要负责使臣的安全,此时多半不在府里,她来,是为见丹瑛。

谁知南次却没有护送使臣回太平馆,他刚出府门,就看见瀛姝从轩车上下来,天水碧的长裙,衬托得他亲手雕琢和编串的红豆羊脂玉禁步格外显眼,突然间他似又回到了那天把新岁礼送出的时刻,心跳得厉害,视线却离不开那双眉眼,得等着喜悦的情绪在眉眼里荡漾开,心跳才缓慢地平静,相见时懊恼时间流去太快,不见时又觉度日如年,不见时懊恼许多话都没有诉说,相见了又觉根本不需赘言。

瀛姝来鬼宿府,多至淳风园,此园里有个寒青榭,花榭四面都种植了报春花,梅期已过,樱草当季,小园一角先迎来了姹紫嫣红春烂漫,报春花也有别的名谓,除樱草外,又有年景花、七重楼等等,南次却最喜“寒青”二字,只因瀛姝曾经把报春称为寒青,冷冬季节,报春之叶就是呈寒青之色,瀛姝称花之缤纷不为奇,可叶之寒青却少见,青翠如染霜色,别有情致,他便留心着冬季的枝叶,立时便也爱上了这种别具一格的色彩。

瀛姝已经许多不曾来寒青榭赏叶了。

“你今日怎么不曾护送姜漠回太平馆?”瀛姝问。

“我虽没有护送,却有诚表兄亲自率卫护送,太平馆离台城本就不远……今日宴席上,姜漠行事颇为蹊跷,我是想早些告知你,后来我听说你去了四兄府邸,刚才我正要赶过去,在门口,就遇见你了。”

瀛姝还没有告诉南次她打算去长安的事。

“我也听说了姜漠的古怪,这件事我们先不讨论,我以为你去了太平馆,其实是有的话想问丹瑛。”

“我猜到了,刚才已经使人去唤丹媖过来。”南次笑着问:“怎么样,你可猜到了诚表兄的意中人是谁?”

瀛姝弯起了唇角:“两位表兄常在军营,鲜少在家,即便在家,也多不耐烦陪着舅母去交际应酬,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别家的女儿。”

“莫说别家的女儿,哪怕是三表妹,都很少见到他们两个。”

“因此啊,我寻思着,诚表兄可能接触的,我也识得的女子,应当就是阿萱了吧?”

瀛姝提到的阿萱,是乔楻麾下一员部将的女儿,阿萱的生母是军户出身,女子当然不可能入伍,可事实上军营里也需要配备厨娘和织裁妇等女工,多数都是从军户家眷中择选,阿萱的生母未嫁时,便是军营的女工,她和阿萱的生父是在军营中相识,结为夫妻。

后来阿萱的生父受到了乔楻的赏识,升职为军官,军官的女眷当然便不需要随军务工了,可阿萱的父母感情和美,平时也就罢了,如果遇见战事,阿萱的母亲留在京中也是焦虑不安,干脆便自请随军务工,儿子可以放心交给公婆照管,但阿萱当时还小,她祖母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对阿萱这孙女难免多有疏忽。

阿萱六岁时,不知怎么的,竟一人跑到街上去,迷了道,在街上大哭,正好被任舅母遇着了,也多亏阿萱还忆得父亲的名姓,任舅母才知道这小女娃竟然是熟人家的女儿。

任舅母是个热心肠,又遗憾膝下无女,因此便干脆把阿萱“接管”了,虽然阿萱娘回京后,听说这件事故,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只顾着丈夫不顾儿女了,可时不时的,任舅母仍然会把阿萱接到平邑伯府小住一阵,教她识字计数,甚至还会把阿萱带着串门儿,因此瀛姝才会认得阿萱。

她知道阿萱虽然不擅琴棋书画,因为是出身于武官门第,却是弓马娴熟,又跟着军户出身的生母学了不少军中内务,甚至懂得如何驯养战马。

乔诚爱马如命,跟别的女儿家兴许难有共同话题,但阿萱大有可能成为例外。

“可不就是凤三娘!”南次拍了下膝盖,并不意外瀛姝能猜中。

“这下子,任舅母更加开心了。”瀛姝笑着说:“阿萱虽是出身寒门,但乔舅父和任舅母可都不是看重门第的人,且任舅母还一直把阿萱当成半个女儿爱惜,要是知道诚表兄的心思,保管忙不迭就该起请去凤家提亲了。”

“还没这么容易。”南次摇摇头:“诚表兄木讷得很,一见凤三娘就脸红,不见吧又惦记得慌,他都不敢去问凤三娘的喜好,我看不过去了,就跟舅母说了他的心事,舅母却很犯难。”

“为何?”

“欸!凤三娘也有个表兄,是她亲姨母的儿子,原本也是军户出身,可父亲立了军功,他又不是长子,有凤统领居间通融,就让他这外甥从军户脱籍,师从一个寒门士子,竟走了从文的路子,当然凤统领也不望外甥能入仕,将来还是得从军,不过是做文书一类事务,这件事,舅父也出了几分力,因此舅母知道凤统领的想法,凤统领是觉得,因为他是军伍中人,让妻子担惊受怕了半生,不愿女儿再受苦了。

我听舅母说,凤统领那外甥其实天资聪颖,确实很有文采,如果不是受制于现行的官制,其实大有机会靠着他自己的才能谋获官职,凤三娘也知道父母的主张,有回还悄悄问舅母,要是现在才学琴棋书画算不算晚,舅母就明白了凤三娘也有意于她的表兄,这件事啊,舅父和舅母是不会干预的,就看诚表兄有没本事争获凤三娘的芳心了。”

“不管能成不能成,诚表兄要是就这么放弃了,日后定然是会后悔的,南次,横竖你现在把诚表兄借调来护卫北汉使团,日日都能见他,可得劝他加把劲,我觉得,阿萱就是个温顺的孩子,未必是真心悦她表兄,就是依从父母之命而已,婚约未定,就还有希望。”

南次望进瀛姝的眼睛,忽又冲动了:“是啊,诚表兄还有希望,不像我那时……恍然顿悟,已经无法挽回。”

瀛姝接受了他的信物,可他还没有告诉瀛姝,他的前生是悔之晚矣,今生他的积极,根本不是为情势所迫,他不会再留下遗憾了。

“南次,我们已经重生。”瀛姝的手,落在裙上的玉佩,指尖触着红豆,她感觉到春风透入花榭,眼看处,寒青已褪,朱紫缤纷,建兴十三年不再是旧时光,她不回顾,不遗憾,不挽前尘,该放下的她放下了,放不下的,就随缘。

移目只是瞬间。

瀛姝也望进南次的眼睛:“幸好我们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