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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小时后,帝国境内,乔装过的李远和贞娜沿着大道一前一后地走着。

贞娜换上了一身舞女的服饰,用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

而李远则穿着游吟诗人常穿的旅行斗篷,还背上了一把工艺精美的鲁特琴。

两人看起来就像是结伴旅行的艺人,在简单地商讨过之后,他们采取了这种伪装身份在帝国境内活动。

潜入帝国境内对他们来说倒不是很难,贞娜很清楚帝国边境的关卡分布,只要李远将自己巨龙形态的体型稍微控制一下,再从高空借助云层的掩护飞行,很容易做到避人耳目。

“伽诺恩,别一直黑着张脸啊?太惹眼了。”贞娜小声跟李远搭话。

“我知道了啊。”李远这么应道,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由自主地板起了脸。

他的脸本来就显得颇有些威严,摆上这副严肃的神情,就算没有释放出龙威,也足以令路人退避三舍。

贞娜看到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能让你这么不高兴?”

当时贞娜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一直在郊外无人的地方等候,而李远独自前往城镇里的旧衣店买了乔装用的衣物。

再次汇合之后,贞娜就发现李远全程黑着脸,跟他说话也是一副生着闷气的样子。

这让贞娜不禁有点担心,会不会是伽诺恩在城镇里跟什么人起了摩擦?

红龙暴躁起来的时候,可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人的。伽诺恩虽然和她所知的红龙有很大不同,但她也是见过伽诺恩屠杀骑士小队时那冷酷无情的一面的。

李远没有接贞娜的话茬,他实在不好意思跟贞娜说,自己不高兴的原因,只是因为花了钱。

他们这身行头,除了那把鲁特琴是红龙地窖里的藏品,其他的衣服都是从另一座城镇的一家旧衣店里买的。

买这些衣服用的是红龙赫尔伽诺恩的财宝,也就是李远自己的钱。

因为是旧衣服,其实只花了十几个铜币,相较地窖里堆成小山的金币来,真的只能算九牛一毛。

但交钱的时候,李远却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抗拒,这种抗拒甚至让他涌现出干脆抢了这些衣服就跑的念头。

好在理智及时拉住了他,但掏那笔钱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心痛如刀绞。

“客、客人?”店主伸出手,却见他死死攥着那笔钱没放手。

“嗯,拿好。”李远这么说着,却没放开手。

“呃……那就请你给我吧。”店主有些无奈地说道。

李远这才一点点掰开自己的手指,当那些铜币从指缝间一枚枚落下的时候,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显出苦闷的样子来。

“这到底是有多不愿意付钱啊!”

店主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客人。

就连李远自己都觉得很纳闷,过去身而为人的时候,他自认算不上有多慷慨,但绝不可能是吝啬到这份上的人。

理智告诉他这是必要的开销,而且只是小钱,但他还是难以自抑地对此感到耿耿于怀。

这大概,又只能用红龙的天性来解释了。

用人类的眼光看,巨龙对自己财宝的珍视程度,确实可以说达到了病态的程度。

他们收藏的绝大多数金银珠宝和宝物,终其一生也不会派上用场,只是收藏在暗无天日的龙巢深处,供他们自己观赏,沾沾自喜。

财宝的增加会让巨龙感到莫大的满足和愉悦,与之相对的,收藏哪怕是少了一枚硬币,都会让一头巨龙感到痛苦和愤怒。

一头红龙甚至可能因为宝库里被偷了几枚金币,而上头到外出屠村泄愤的地步。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李远深吸一口气,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被这种本性左右。

老子绝不当葛朗台,所谓钱,就是拿来花的啊!

“伽诺恩,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你……”贞娜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跟人起争执了吗?”

她实在没敢问对方杀没杀人。

“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远挤出淡定自若的神情回答,努力将注意力从花了钱的心痛中转移开来。

“真的没有?可你刚刚好像……有点生气?”贞娜确认。

“没事,我不高兴只是因为……”李远想了想,随口编了个理由,“不小心在路上踩到了点脏东西。”

“是这样啊……”贞娜闻言稍微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李远说着望向前方,“那个就是圣翼大教堂?”

从这里,已经可以望见道路尽头的太阳教堂那华丽的穹顶了。

那座教堂,正是贞娜口中供奉着神器的圣翼大教堂。

“对,就是那里。”贞娜回答。

李远觉得自己心情缓和下来了,甚至产生了一丝成就感。

自己终于有点克服了这副巨龙身躯的本能带来的负面情绪。

这时,贞娜瞥了他两眼,开口搭话:“伽诺恩,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吧。”李远随口应道。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贞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远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贞娜看他这个反应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但很快,李远就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回道:“你想买点东西回去?可以啊,借多少?”

李远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被龙贪婪吝啬的本性左右。

贞娜现在住在无尽之塔里,应该有好些需要采购的生活用品,这次也是难得来到文明世界,她身无分文,自然也只能管这边借钱了。

反正应该也花不了几个钱……

“一个金币可以吗?”贞娜小声请示。

“一个金币!?”李远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分,“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我……”贞娜被吓得缩了一下肩膀,“想拿去捐给教会……”

“捐给教会!?”李远几乎是将这句话吼出来了,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这败家娘们竟然想拿他宝贵的金币去白白送给教会?开什么玩笑!

红龙本性再次浮现,一股暴躁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这一刻他竟有点想揍贞娜一顿。

要知道光是答应掏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还要把钱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宝库里的金币!

他的声音引来了几名路人的瞩目,但没有人觉得不对劲,他们的争执看起来只是一名丈夫正在训斥败家的妻子。

“你听我解释啦!”贞娜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凑近李远压低了声音,“我必须见到马塞尔主教才好亮明身份跟他谈,但马塞尔主教一般不单独招待信徒的。所以我们先给教会一笔捐赠,然后再找个理由求见马塞尔主教,这样教堂才会给我们面子为我们传唤。”

李远听了,怒气平复下来,钱是近乎万能的敲门砖,这理由倒算是很正当。

见对方表情略有缓和,贞娜试着又补上一句:“等见到马塞尔主教后,我会再帮你把钱要回来的!”

“……那好吧。”话说到这份上,李远也只得答应下来。

他掏出了一枚金币,递给贞娜。

“谢谢。”贞娜伸手拿金币,却发现李远的手指牢牢钳着金币,纹丝不动。

“那个,伽诺恩?”贞娜有些疑惑地抬起脸看看李远。

李远抬起另一只手拍了下拿着金币的这只手,咬牙松开了那枚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