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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是阉党魁首,这皇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干儿子干孙子。

一旦王振倒了,这些徒子徒孙不会靠向毫无根基的朱祁钰,只会偏向那后宫之中的孙太后。

于谦并不傻,看了眼此时的情景,就能作出判断。

但是群臣激愤,而外敌当前,如果不泄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难免有人阳奉阴违。

“臣以为,王振祸乱朝纲,其罪当诛,如今外敌当前,请殿下诛贼子,以安群臣之心。”

朱祁钰当然懂于谦的言外之意,就是此时不要扩大化,要顾大局。

“你是懂顾大局的。”

看了眼于谦,朱祁钰暗叹,于谦还是那个于谦。

“王振罪无可赦,自当抄没其家产。”

话音落下,朱祁钰扫视着每个大臣的神态。

王振擅权,常年收受贿赂,并且与瓦剌走私交易,其家产之丰厚,那必然是要落入一些人的口袋里。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朱祁钰。

“念,郕王临危受命,有功于江山社稷,王振其家产,自然赏于郕王。”

“兴安,着令东厂行事,你亲自带队。”

转头,朱祁钰就看了一眼兴安。

而兴安呢,看着跪在地上的金英,虽然他也是受宠的太监,但是和王振金英相比,他就是局外人。

众所周知,宫中最近传言郕王会是新主,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模样。

“臣,领旨。”

兴安躬身行礼。

统御东厂的是提督太监,原本是王振兼职,现在看朱祁钰的意思,自己似乎离权力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时,户部右侍郎陈循起身道:“殿下,王振家产理应充入国库,由刑部审罚。”

原本要出发的兴安,也停下脚步,看向朱祁钰。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跪在地上的金英所代表的是后宫孙太后,而王振则代表着皇帝朱祁镇,另一方本是文臣,可是朱祁钰又属于哪一边呢?

“你是陈循,户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

朱祁钰看向陈循问道。

“回殿下,臣是。”

陈循躬身道。

“你在质疑孤?觉得孤这监国并非有功于朝?”

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撑住脸颊,朱祁钰淡然道。

翰林院学士本就是皇帝的秘书,如今户部尚书王佐战死,位置空悬,陈循想让眼前这位大概率是新皇帝认识自己。

可是当听到自己的谏言被郕王如此解读,陈循也是一惊,道:“臣非如此,只是赏罚功过应由内阁商议。”

“那我这监国,当如何赏?陈大学士,你先说说,说不出个所以然,孤便认为你在位渎职,陛下北狩,并未尽劝谏之责。”

王振的家产,朱祁钰无论如何都要拿到,不然拿什么养三千亲卫?

要知道,王爵的俸禄可是被一削再削,单凭那些许田庄,根本支撑不起朱祁钰想做的事情。

可是,监国要怎么赏?能赏什么?宗藩监国自不必说,襄王根本不要赏赐,至于大臣,宣宗夏原吉,受尽奖赏,但那是皇帝赏的!

现在呢?皇帝在叩大明的门,大家都知道要换皇帝了,你搞这出是没有自知之明吗?

陈循拿不讲武德的朱祁钰没有丝毫办法,你总不能奢求一个已经不要脸的人讲素质吧?

“殿下,功罚奖赏,自待圣驾回归定夺。”

礼部尚书胡濙此时站出来为陈循解围。

朱祁钰怡然不惧,托孤大臣又怎样?四朝重臣又如何?那么厉害,怎么不在这时承担起责任?

为什么把自己推出来?无非是觉得国朝将倾,到时候投降顺畅一些。

“胡尚书老成持国,看来孤这监国确实不适,胡尚书乃是三朝元老,算上本朝,也是四朝重臣了,不如,您来?”

一个烫屁股的座位,谁坐谁糟心。

当听到朱祁钰的提议之后,胡濙退了,他只是老,又不是痴呆。

“老臣年迈,连字都看不清,又何德何能担监国之重任,殿下年少有为,思谋后动,乃是为大明之福。”

躬身一拜,胡濙退回人群中。

随后,朱祁钰的目光又定在陈循的身上,好像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的样子。

“微臣皆为国言,斗胆劝谏殿下。”

他实在说不出普天之下,哪有人自己赏自己这句话。

没看那些重臣,一个个佁然不动,就算是那于谦也没有阻止。

陈循想不明白,按理说,于谦此时应该站出来,毕竟这位郕王非常倚重于谦。

“哎,孤心里苦,说不出,身上的担子太重,诸位,孤这就下令,请襄王入京主持国事。”

叹了口气,朱祁钰的眼角似乎带着泪花,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笑得太过分留下来的。

“不可!”

闻言,于谦立马站了出来,道:“长沙距京城三千里,往返也需数月,国事不可推,军危不可挡。”

襄王可受不了八百里加急这样的速度,不然到了京城,也是个死人了。

朱祁钰双手一摊,道:“明说了吧,孤缺钱,想要王振那些不义之财,可或不可?”

“可!”

于谦掷地有声道,再让朱祁钰这么下去,私德都败光了,以后怎么当皇帝。

是的,于谦是认可朱祁钰的。

就拿朱祁钰那被验证的梦境,难道不是上天的警示吗?

所有大臣吃惊的看着于谦,这并不像于谦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朱祁钰扬起嘴角,道:“诸君,可有异议?”

群臣静悄悄的。

世上没有一定的对错,历史上,朱祁镇复辟,朱祁钰所提携的六部尚书集体请辞,其中,于谦和王文被处死,陈循被削为平民,至于王直,安享晚年,毕竟当时有两个吏部尚书。

可见,朱祁钰在位并非无人支持。

陈循看到朱祁钰并没有迁怒自己,反而光明正大说自己缺钱,一时间竟然有了些许愧疚。

“既然无异议,”朱祁钰转头对兴安说道:“看住王振家财,那都是我的。”

兴安领命,理解了郕王的画外音。

在诸臣以为这件事就要结束的时候,朱祁钰开口说道:“革去马顺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入诏狱候审。”

什么叫做雷霆雨露,陈循的眼光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