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朝歌忍住了下意识想要抬起的手臂。
神色不明的看向镜灵，“什么意思？”
镜灵：“就是表面的意思。”
“你在心口藏了一个人，不对，一道魂。”
它问道，“很奇怪，我看不出来，你能告诉我那是谁吗？”
朝歌果断道，“不能。”
而后不等镜灵继续说，直接抬脚迈进了眼前的镜中。
镜灵愣愣的啊了一声。
看着朝歌的身影消失，浅浅惋惜。
“啊呀，还蛮好奇的，必死之魂，用死气和魔息蕴养，最后，会不会生出一个灭世魔头呢？”
镜中是纯粹的黑暗。
朝歌神色很平淡，直接盘腿坐下。
能知道观世镜的人，都以为它最好的功能是看到未来，得到的人就能借此改变未来。
但观世镜，还有另一种更加珍贵的能力。
朝歌正是为此而来。
坐好的下一刻，前方出现一面巨大的观世镜。
镜中是白日，熟悉的院落中，桃花开的正盛，风一吹过，粉白的花瓣就铺了满地。
就连那架秋千也不例外，几乎被这场粉白的‘雪’淹没。
她静静看着，心中已经预感到，对面出现的人，会是谁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精致华丽的人影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秋千上。
是真的很华丽。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镜中的人面色白里透红，一眼就能看出她眉眼间的明媚肆意，都是由许许多多的爱浇灌出来的。
她的长裙鲜红，其上用金线绣出了大朵大朵鲜花，而高挑挺拔的身躯不见丝毫娇弱，力量感肉眼可见。
如云的鬓发间，珠翠琳琅，尽显奢华。
束着发尾的发带在秋千晃动间，显露出底部那一轮小小的太阳。
她眼尾上挑，黝黑的瞳孔凝聚成一点，直视着镜子对面的朝歌。
眼神冰冷锋利，宛如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咬住敌人脖颈的兽类。
看清朝歌的一瞬间，她微微张口，疑惑不解，还有不可置信的情绪一目了然。
少年人的心思，真的太好懂了。
“你……”棠溪朝歌迟疑了一瞬，“你应该是未来的我吧。”
朝歌不置可否，微微扬唇当做回应。
棠溪朝歌用一种看着新奇物种的眼神，看了朝歌许久。
“还真是看不出来啊，”她感叹道，“未来的我竟然会是这么一副样子。”
见棠溪朝歌一副看不过眼的表情。
朝歌嗤笑一声。
“你倒是说说，我是个什么样子？”
棠溪朝歌直视朝歌的双眸，一字一句说的很真诚。
“你像一只被大雨淋湿，又在路上被人踹了好几脚，最后又痛又累走到家门口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家的，憔悴又狼狈的流浪狗。”
真是一句地狱的评价。
朝歌快要气笑了。
她以前，就是这么个性格吗？
难不成自己的记忆也会美化自己的行为？
她立刻回应道，“你赶紧伸出舌头舔一下嘴唇，毒死自己算了。”
棠溪朝歌快乐的荡起秋千，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在乎朝歌说她嘴毒。
“谁让你看着我的时候，满脸都是嫉妒，恨不得吃了我似的。”
朝歌第一反应是笑，“我嫉妒你？拜托，你有的我都有，嫉妒你什么？”
嘴比脑子快，话说完，朝歌才反应过来。
她半阖眼帘，气息沉了一瞬。
镜子那头，棠溪朝歌煞有其事的点头。
“不单单是嫉妒，你还有点想要捅死我的意思。”
朝歌扯了扯唇角，“这倒是真的。”
“为什么？”棠溪朝歌歪着头，真切的感到疑惑，“历尽千帆，回过头来看到过去的自己，你第一反应竟然是杀了我？”
朝歌蜷了蜷手指。
有些苦难是有回音的。
且回音震耳欲聋。
一边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伤疤也开始逐渐愈合，但又会在某些熟悉的瞬间怔愣，好似一下子回到了只有铺天盖地绝望的旧年。
“你还记得吗？”棠溪朝歌道，“阿娘说过，无论世事恶化到什么地步，我都不要且不能停止好好爱着自己。”
“已经没办法了。”朝歌冷声打断她。
那些压抑多年的深刻感情，不能对挚友和爱人倾吐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宛如倾倒的水杯。
淬了毒的话语就全部倒给自己听。
“出生那年，大昭境内的暴雪终于停止，太阳出现，带给了挣扎求生的人希望。”
“阿爹说你是大昭的太阳，驱散了笼罩所有人的阴霾。”
朝歌神色难辨，似哭非哭，意义太多的轻笑吐出。
“你带来的不是希望，是灾难，雪后骄阳，不过是上天对大昭最后的一丝怜悯，预告着更深的绝望即将来临。”
棠溪朝歌安静的听着。
“你害死了所有人。”
“因为你是如此的天真，愚蠢，自大，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能力不足，却骄傲自满，自以为得了天骄榜第一，世间事无不可为！”
“你虚伪的善良害死了多少人？”
“你知道云杪死的那一刻，拥有双生子共感的我，感受到了多么强烈的痛吗？”
“因为你的无能为力，牵连了多少担忧你的至交好友？”
“你应该为了心中正义而死，也可以为挚友赴死，义无反顾，也许死在下一次进阶的雷劫中，也算死得其所。”
说到这里，朝歌头压得很低，镜中的棠溪朝歌只能看到她乌压压的发顶。
几息后，朝歌抬手，遮住了自己半张脸。
她抬眸，只露出一只黑中泛红，带着血丝的眼。
“可你偏偏……死在瑶镜的血泊中。”
棠溪朝歌双手一颤，从秋千上跌落。
下一秒，她红了眼眶。
“你说下一届清澜大比就不参加了，不然再对上云杪，他又不能得第一，可他再也等不到下一次大比了。”
“你说等瑶镜十八岁的春日，就带她游历世间，体味人世百味，却让她死在凄凉刺骨的寒冬。”
“你害阿爹阿娘被围攻之下死于自爆，你让先生在黎明暴尸街头，因你之过，苦果却让仙尊陨落寒冰之中。”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如此凄惨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