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期盼风停云驻,就让时间停留在这里。
可惜这只是个妄想。
在为大比前三颁发奖励时,灵动的少女悄悄邀请观雾清辞参加大昭国的春神祭。
他本不该去的。
可凝视着那双眼睛,观雾清辞就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点着头应了好。
比起观雾清辞的担忧懊恼,清潋则是干脆的喜悦了。
被绑定在观雾清辞身边的他完全不能离开,只能被动的等着他主动靠近,清潋才能贪婪的多看几眼年少的朝歌。
春神祭上,穿着红白圣服的少女在白虎拉着的贡车上翩然起舞。
周围虔诚的百姓纷纷跪伏在地,乞求春神的赐福。
观雾清辞站在城中最高的摘星楼上,将所有的一切尽皆纳入眼底。
少女扬起被红白人面面具遮住的脸,透过双眼处的空洞,向观雾清辞投来喜悦的一眼。
大典结束后,观雾清辞迟疑着没有挪动脚步,只这一个空档,就被飞奔而来的少女抓住,邀请他一起去放灯。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驻守雪山之巅的神似乎也沾染了纯粹简单的红尘气息。
她们学着凡人,一同许下愿望,将花灯放入水中,然后轻轻推了一把,看着那承载了美好祝愿的花灯飘远。
观雾清辞是不相信所谓的祈祷许愿。
他只相信自己。
只有自己,才能把想要的一切都得到。
不过,身边是久别重逢的爱人,他想,自己也可以做一日神仙,只为了她。
于是,观雾清辞低声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向春神许愿,不如向我许愿。
少女摇着头,浅笑着拒绝说出愿望。
她‘哎呀’一声,顽皮眨眼,“愿望说出口是不能实现的哦!”
观雾清辞下意识随着她一起笑了出来。
而后,收回了特意打在少女花灯上的一抹印记。
既然愿望只能说给春神听,那这次,就便宜了这神吧,希望祂好好工作,实现大家的愿望。
这次短暂的相聚后,观雾清辞继续将自己关在被大雪埋没的洞府中。
得不到爱人抚慰的思念疯长。
但他宁肯封闭神识,也不肯出去见少女一面。
这举止气的清潋差点跳脚,对着观雾清辞不停地指指点点。
时间很快又过去一年。
观雾清辞从入定中清醒。
那双漂亮到近乎蛊惑人心的眸子里满满都是痛惜。
明明隔着千山万水,他却好像看到了心上人在痛苦挣扎。
观雾清辞等不及御剑去了。
太慢了。
他抬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天际,十分果决的割裂自己一半神魂,而后撕破空间,只一息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很狼狈,满身血污伤痕,还失去了一双明亮的眼。
少女陷入深沉的昏厥,前有虎视眈眈的异兽,后有气势汹汹的追兵。
要是观雾清辞再迟来一步,不知道她会受到多深的伤。
他沉默的抱起少女,来到一处位置隐蔽的山洞中。
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面对着稀世珍宝般擦去了她面上的血污,露出一张苍白泛青,气息奄奄的脸来。
眼眶突然酸涩,喉间泛苦。
他一人孤坐雪山之巅,等待着与爱人重逢,然后看她走向遍布荆棘,九死一生的路。
有些痛苦靠爱是解决不了的。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托起她消瘦的脸,喃喃道,“别收回,对我的需要,好吗?”
不管前路多么艰难,我们始终并肩而行。
观雾清辞修长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少女空荡荡的眼眶,一点灵光落下,腐肉生肌。
他无法插手少女注定的命运,但在规则的限制下,他还是能找出漏洞,然后利用漏洞。
随着双目重新填满她的眼眶,还有另一部分力量,也随之充盈了她的身躯。
观雾清辞的双瞳在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蒙尘的珠宝。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之前少女吐槽的话本故事。
主人公为了救双目失明的爱人,不惜牺牲自己的双眼。
彼时少女困惑不解的神色在记忆中还鲜亮如新。
“眼睛有两只,为什么不能一人一只呢?这样她们一对有情人就都不会失明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误会。”
以前的观雾清辞不懂话本主角为爱牺牲的行为。
但此情此景,他忽然就明悟了。
忍不住轻叹,复而笑了一声。
“你的问题,我现在能回答了。”
观雾清辞额头抵在少女的头顶,她又长又翘的睫毛轻轻扫在他脸颊。
“因为独眼龙不好看啊!”他一本正经道。
面对受尽苦难的爱人,他怎么忍心看着她身怀残缺?
那种心情,比无时无刻钝刀割肉都要难受。
布下遮蔽天机的法阵后,观雾清辞背对着少女转过身,扯开衣领,刨出半颗心。
他额间滴下冷汗,神色却依然坚毅,燃着命火将半颗心炼制成灵器。
将穿了红绳的金色无心铃铛绑在少女脚腕上后,他这才顾上自己,吞服了几瓶丹药。
“明明是心炼制而成,却偏偏无心。”
观雾清辞苦笑一声,复而探出手去,捋顺少女凌乱的发丝。
“骄阳。”他嗓音低哑。
“无心铃,会在你心中响起吗?”
最亲密的瞬间,他也只是克制的握住了她的手。
直到神识扫过,发现少女有了清醒的迹象,这才万分不舍的离开。
刚一出现在阵法外,蓄势良久的滚滚紫雷就要蠢蠢欲动的劈下来。
观雾清辞最后回头看了眼山洞中的少女。
她在重重噩梦中挣扎,想要醒来。
他恍然意识到,这一世,他们之间相处最久的时刻,竟然是春神祭那一日。
淡然的擦去唇角不受控制流下的血迹,观雾清辞没有回头,引着可怖的天雷远离这里。
撕裂神魂,又剖了心,还挨了天雷。
自降生与世,观雾清辞还是第一次受如此重的伤。
他浑身是血的回到洞府时,吓得小幺哭个不停。
也许是它也知道自己哭声难听,于是只哽咽着,压低了嗓音吚吚呜呜的哭。
一边哭,一边从自己的空间中掏出各种灵药喂给看起来马上就要嗝屁了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