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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是一种很强大的东西。

陈知安这些年习惯了李清儿的存在,所以当她发现李清儿已经不在的时候,才会那么愤怒。

“衣服都没做好,你到底在跑个什么?”

走到街头,陈知安看着因为缺了一扣袖节而显得有些别扭的青衫,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然后城南街头溅起一捧雨水,响起阵阵奔雷。

待人们反应过来时,只见细雨纷纷中一条笔直长线疯狂向远处疾射而去,延绵不知尽头!

......

“西宁妹妹,你要杀我?”

醉客楼雅间中,李承仙眼眶微红满脸悲伤地看着李西宁:“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你要杀我?”

李西宁沉默看着她。

那双清冷眸子此时越发冷清了。

如果说当年的李承仙在她眼中是一朵红里透白的牡丹,如今就是一朵带刺的蔷薇,那一根根尖刺上沾满了黑色的毒液,好似一朵择人而噬的毒花。

只是当初毕竟有旧,她不想多说些什么。

迎着那双清冷眸子,李承仙莫名觉得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被她压制下去,满脸幽怨道:“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如果当初不是为你出头,我不会去青楼,不会招惹陈知安,我镇南王府不会是今日之局面,你太让我失望了!”

“何必如此作态。”

李西宁眉梢低垂,似乎在犹豫。

许久后,她抬起头来,认真道:“你去青楼是因为想满足四公子的虚荣心,招惹陈知安是因为你和周迁不清不楚,让苟尤权难堪,而镇南王府会有今日之局面,是因为皇权更迭站错了对,和我无关,和陈知安也谈不上有太多关系。

你恨他只是因为他从未看过你一眼,想而不得,仅此而已。

至于朋友...当初你每次来找我,却又很快离去,到底是因为什么,想必死去的周迁更清楚。”

此言诛心。

李西宁是个清冷的人,她能洞察人心,能够看到隐藏在皮囊下五颜六色的心境,她很少说话,所以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可她一旦开口,往往能直插要害。

比如当初将自负霸道的姬无敌气到差点吐血,又让澹台明月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比如此时脸色难看到极点的李承仙。

她不明白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李西宁为什么会说话这么难听。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李西宁真的想要杀她。

“原来你也想杀我...”

李西宁看着脸色不停变幻的李承仙,原本蹙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认真道:“这屏风后有两个洞天境宗师,长安城外还有个大宗师在弯弓搭箭,你早就已经做好了杀我的准备!”

“其实我也一直在犹豫。”

李承仙缓缓起身,脸上幽怨散去,幽幽道:“你是道门掌教关门弟子,是天道榜中人,杀你会比较困难,而且杀了你道门必然暴怒,大荒将再无我容身之地,所以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杀你,谁想你竟自己送上门了!”

话音落下。

只见其身后屏风轰然破碎,两道凌厉刀光向李西宁斩去,同时一道湍白线条从白虎街倏然而至。

“好强的杀意!”

李西宁转头看着那道湍白线条,眼里没有恐惧,只是有些好奇。

因为这道白线很急,杀意又太重,太过光明正大,不像是赊刀门的风格。

身为天道榜中人,道门掌教关门弟子,李西宁虽然虽然还未入通玄,但她身边怎么又可能没有护道者,当她看到李承仙心底杀意的瞬间,已经有人出现在城外竹林。

楼道里这两道刀光,自然也会有人出手阻拦,不会有半点风雨落到身上,她唯一需要关注的,其实只有李承仙一人而已。

然而让她感到惊讶的是那道湍白线条没有人阻拦,本该出手的师叔祖没有出手,反而发出了一道不可置信的惊呼。

下一刻。

那道白线已然出现在醉客楼。

以一种蛮横到了极点的方式撞破那两道刀光,撞破那两个悍然出手的洞天宗师,所过之处一切事物都被碾成碎片,狂风呼啸,如天地惊雷。

风雷停时。

李西宁终于看清那道线条,也终于明白藏在暗中的师叔祖为何会发出那道不可置信的惊呼。

只见满地破碎尸体和木屑上多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背负剑匣,青衫染血,面色苍白,手掌伸出擒住李承仙的脖子,双眸中充斥着恐怖杀意,眉心一道扭曲竖纹散发着清光。

被他握在手中的李承仙眼里爬满了恐惧。

不多时。

那道身影手掌微微一握,李承仙脖子瞬间被拧断。

像丢垃圾般随手丢下李承仙的尸体,那道身影转头看着李西宁:“西宁,好久不见。”

“你回来了,我...”

李西宁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未婚夫,她本想说自己在青楼等了他许久,可想到自己和他实际上并不熟悉,想到李清儿的死,迎着那双疲惫的眸子,她忽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默默从怀中掏出李清儿留下的信封递给陈知安,然后低头看着脚尖,站在原一言不发。

陈知安打开信封。

看着信纸上那有些笨拙的几个簪花小楷沉默不语。

“老板,我走了!”

十年时间对于修行者来说不过弹指一挥,可对普通人来说,已是最好的那段时光,李清儿和陈知安同行十年,最终只留下了寥寥几个字!

“你说她为什么那么傻呢?”

沉默许久后,陈知安将信小心翼翼收入怀中,看着李西宁笑道:“这么多年了,她写字还是这么难看,甚至都不敢多写几个,定是怕我看到了嘲笑她,只是她就这么走了,我又去哪里嘲笑...”

“或许她想说的太多。”

李西宁轻声道:“万言当前,不如一默...”

“其实我有些难受。”

陈知安忽然笑着说道:“她出身不好,早些年被很多人拥有过,所以她一直很自卑,现在想来,在这件事上我有些混帐,因为我从没对她承诺过什么,我心底还是有些在意。”

“她知道我在意,所以她这些年其实也在躲我,只是她身在青楼又能躲到哪里去,我每一次摇铃,想来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痛苦。”

“可这次,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陈知安说这些话时分明是笑着的,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笑得很勉强。

李西宁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陈知安。

因为她知道安慰并不会让陈知安好受一点,而且像陈知安这样的人,或许会一时心神失守,却绝不会被打垮,只要他手里还握着剑,就会知道该到哪里去。

“抱歉,我本不该说这些,只是不知道该向谁说。”

陈知安朝李西宁露出个歉疚笑容,伸手抹去她肩上不知何时染上的木屑,转身向楼下走去。

“回陈留王府等我,我去杀个人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