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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仪式持续到深夜,燕帝看王烈身旁明月脸色酡红,明显已经不胜酒力,于是便开口让王烈护着她回东宫。

其实明月是否真的不胜酒力并不重要,主要是兄长起身还朝自己这边眨了眨眼睛,甚至露出了笑容。

一见他这副模样,王诩就知道他早就想走了。

望着王烈环抱住明月后大步离开的背影,王诩啧啧赞叹,这两位的爱情今日总算修成了正果。

如胶似漆,真是羡煞旁人。

此时有眼色的官员自然想起了宫中不留人过夜的规矩,于是顺水推舟,纷纷起身拱手告辞。

燕帝率先站起身来离席,为这场大宴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宾客们来则鱼贯而入,散如大潮铺开,看似纷乱不堪,如同跃上水面的杂鱼,实际上却是尚书找尚书,侍郎陪侍郎,各自聚在小圈子里,相互簇拥着走出宫,或骑马或坐轿,好似一滴滴水融进大海一般,各回各家。

刚刚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宴席转眼间只剩下了灯火。

身姿窈窕的宫女们行走时好似穿花蝴蝶,来来回回又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手脚麻利地迅速收拾掉桌上残羹冷炙。

“殿下,真的不必相送,老臣在街面上迈开腿,几步路就能回家。”铁龙城笑呵呵地拒绝了王诩亲自相送的请求,还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大腿,表示老当益壮。

月光如露,伴随着宵禁解除,放眼望去,街面上一片繁华。

“铁叔,真不用我送?”

“真的不必了,能看见殿下站起来,老臣顿时心病全无,论身体状态甚至比出征前还要好上不少。”铁龙城哈哈笑道。

“年终岁尾,过几天父皇准备祭祖,同时计划着送葬仪式,按以往的礼仪将大燕战死将士们的遗体葬入碑林,不过考虑到您年事已高,又在这一战中受了暗伤,父皇的意思是这次您就不必去了,在家好好休养才是。”

“殿下,这可不成。”

铁龙城面容变得严肃起来,认真道:“若说是去奉天殿祭拜历代先帝,这种事情老臣不够格,也不论。但是若说缺席每次都会到场的碑林,老臣不能这么做。”

说话间,他双目微红。

“世人吹捧铁某为军神,铁某从未觉得自己当得如此称号,原因也很简单。燕军强不在我个人,而在于燕军本身。我不过是侥幸在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幸运儿,是那些热血儿郎们用累累骸骨托起了我,成就了我。”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我踩着不计其数的大燕儿郎们登临如此高位,若不亲自送他们魂归高天,余生都不会心安,想来他们也会失望。”铁龙城抿了抿嘴,像是一个打定主意不改的倔老头,“老臣谢过陛下圣恩,可...”

王诩无奈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唉,父皇当时让我劝您之时,我就说铁叔不可能答应,父皇当时还跟我说了另外一句话。”

只见他板着脸,学着燕帝的语气说道:“朕就知道他定会不从,你这么跟他说便是。反正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想去就去,朕不拦着,更拦不住。”

铁龙城闻言一愣,而后畅快大笑,白胡子都笑得翘了起来,随即他朝着寝宫的方向抱了抱拳,“我这个犟种承蒙陛下偏爱甚多,唯有谢恩!”

“虽说铁叔您执意要去,但身体终归是自己的,所以父皇特派我从内帑里拿了些天材地宝给您补补元气,当然还有我自己炼制的一些丹药,知道您要推脱,所以已经送到府上去了。”王诩得意地笑了笑,“父皇说,他可是盼望您抖擞精神,再为大燕奋斗一百年呢。”

“陛下视老臣如同手足一般,老臣无以为报,唯有为大燕赔上这条老命了。可惜一百年太长,可争者只在朝夕。”铁龙城也笑道。

之后两人又说了不少话,看得出这位老将军今日见到太子大婚心中难掩激动之情,直到看见老仆铁虎远远地牵马朝这边赶来,他才动身告辞。

送走铁龙城后,王诩一个人走在街上,和周围三五成群的百姓相比,倒是显得形单影只,颇有些孤独寂寞的氛围。

由于与白也约定的半年之期已到,所以前几日白也已经找他辞行,而王诩并未挽留。

因为他知道,这位同为大逍遥的修士是很难被其他人约束住的,他的心终究会融入这方天地,成为天地的一份子。

送别当日,驿站旁的梅花开了。

王诩折下一枝寒梅赠给他,顺便将白也腰间的酒壶摘下,灌满了混着生机泉水的大燕烈酒。

“我要去骊国的药王谷,寻找奇花异草,说不定我吃了能成天上仙人。”

白也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他的身体跟着马蹄的迈动起起伏伏,看起来忘情又洒脱。

也不由得他不洒脱。

短短一年,他已是无家无国之人。

对此,王诩能做的只有祝福。

夜白衣也回了天心宗,战败被俘,对他来说是一个蛮大的耻辱,他要闭关修炼,准备狠狠突破境界,震惊王诩和其他人。

天狼和常生被王诩又送到了顾东风手下,如今天机阁摊子越铺越大,他们俩需要作为教官来培育新人接班。

原先风雨楼的雨楼楼主叶蓁蓁也加入了天机阁,按她自己的说法是单纯奔着高额报酬来的,不过王诩清楚,如今风雨楼几番改革,她这个雨楼楼主早已名存实亡,倒不如跟着自己与顾东风这两位旧相识了。

至于小状元桓温,王诩早看出了他和冰糖之间的情谊,于是他做媒人,将他们二人撮合到了一起,给他们放了好几个月的婚假。

算算成婚的日子,他俩甚至要比王烈大婚还早了一个多月,可谓是才子佳人,郎情妾意了。

一路走走停停,王诩在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王府。

如今秦王府虽大,倒是愈发冷清了。

万年冰玉床上,花翎容貌依旧。

王诩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粗粝了不少,颌下的短须也在不断提醒他,自己已非少年郎。

战事催人老,此言不假。

今日王烈大婚,他自然替兄长高兴,但是心底若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因为花翎还沉睡不醒。

看着花翎的俏脸,王诩突然想完成一件前人远不敢想象的事情。

“你要干什么!”翁长天感受到王诩的情绪变化以及全身阴阳二气的调动,惊呼道。

“师父,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此言一出,翁长天顿时明白了王诩的意思。

“你,你糊涂啊!摘星境岂是那么好突破的!突破不了是要被反噬的!”翁长天在识海里急得又气又骂,只恨不能骂醒王诩。

“今天兄长大婚,他与明月如胶似漆,有情人终成眷属,说心里话,令我太羡慕了。”

“可是花翎为了救我,如今却只能躺在这张冰冷的床上维持着生命,如此如花年纪,任谁能忍心。”

“我看到她,只能暗恨自己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王诩紧了紧拳头,说着便从心中山河内拿出了一枚丹药。

那丹药通体紫红,丹内造化之气流转不休,隐隐有日月轮换的恢宏气象显现而出。

“若是以往我强行突破自然是不自量力,但如今我已是逍遥境巅峰,加之服下这枚丹药,突破摘星境不无可能!”

“我有五成把握,足以一试!”

“可...”翁长天的灵体走出识海,站在王诩的面前,只见他面露焦急之色,还欲再劝。

“我知道有风险,可是今日不敢去做,明日就敢了?突破摘星境本就存在风险,我辈修士修行本就是夺天地造化。”王诩的语气斩钉截铁,打断了翁长天的话语,“所以,逆大势而行也好,横截天下气运也罢...”

“今日,我定要唤醒她!”

说话间,他的目光已经对上了翁长天的眼眸,那道目光坚定无比,令翁长天不由得肃然起敬。

“师父,我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