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这谁家小野种啊，上老就喊爹，有没有教养？”
一根横着的烟杆拦住了梅子，她被迫向后退去，男人身后的一名少妇走了出来，卡罗特皱了皱眉。
“……”
抬头看向这些陌生的脸庞，梅子眼里满是恐惧，而她的亲生父亲则一直缩在后面沉默不语。
“她没喊错。”
我上前一步，站在了梅子的背后。
“这是你们家主子在日本经商的时候和本地女人结合生下的孩子，理应叫他一声爸爸。”
后方男人的眼神随着我的话而起伏，尤其是提到日本这个词的时候，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私生子？搞什么啊……”
“怎么可能……”
身后的贵夫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而挡在前面的少妇依旧态度强势。
“口说无凭，证据呢？再说了，你们是谁啊，大中午的莫名其妙带个小孩来上门认亲，明摆着找事，来人，送客！”
少妇一挥手，两侧的佣人就准备关门，而我的耐心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炼金黑泥沿着地面快速蔓延，直接将整扇门连带着关门的人一同包裹在内，堵在门口的众人被这一幕吓到，纷纷向后退去。
牵起梅子的手，我带着她向门内走去，不料少妇仍旧不肯放下态度。
“哎呀！来人啊！抢劫……”
尖叫声戛然而止，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
“需要我教你闭嘴吗？”
在生命危胁之前，少妇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滚。”
木门之后是一片庭园，梅子紧张的环顾四周，我带着她一直向前，来到了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的男人面前。
“你……你你……是人是鬼？！”
这话是对我说的，也是对梅子说的，作为父亲，他本人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一个生活在贫民窟，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未成年少女居然能跨越大洋找到他门上来。
“告诉他，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松本……美光。”
“你的名字呢？”
“松本梅子。”
随着我的一句句提问，梅子的声音也逐渐响亮了起来，男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他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他是谁？”
伸手指向男人脸，梅子也终于将她父亲的真实名字说了出来。
“梅凌川。”
名字从陌生的少女口中说出后，周围的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他俯视着面前的梅子。
“你……还活着？”
“嗯……”
“那她呢？”
“妈妈已经死了，她染上了肺结核。”
“这样啊……”
紧闭双眼，梅凌川的表情有些痛苦，卡罗特默默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你的女儿吗？”
“是……”
“大声点，让他们都听听！”
我的态度之所以如此强势，完全是为了梅子之后的生活，如果不趁现在把她和她父亲牢牢绑定在一起，后果会很严重。
“是，她就是我的女儿。”
梅凌川上下打量了一下梅子，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但她不能留在这里。”
梅子的瞳孔微微放大，她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可是，爸爸……”
“别叫我爸爸！”
几乎是突然之间，梅凌川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他猛然甩开梅子伸向自己的手，与此同时，卡罗特贴到了我的身边。
“这是别人家，不要做过激举动，静观其变。”
她的话让我冷静了下来，伸向腰间的手最终放下了。
“你……是我年轻时候犯的错，现在我已经悔改，祸根自然不能留下。”
“但你既然找上门来了，也算是与我有缘，我会给你一笔钱，就当是对你的补偿，之后还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这些，梅凌川抬头看了我一眼，自始至终，他的行为似乎都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完全没有把梅子放在眼里。
“爸爸……”
“都说了别乱叫，耳聋听不见吗？”
我瞥了一眼身边聒噪的妇人，她瞬间被吓得不敢再开口。
“连十八岁都没满的孩子，她要钱有什么用？”
“那你要我怎么办？”
梅凌川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绝望。
“我已经成家了，立业了，现在让别人知道来了个和日本娘们生的孩子，还是私生子，你让我们一家人的脸以后往哪儿挂？”
交锋的中央，梅子哭了，眼泪从她脸颊两侧滑落，滴在了庭院的地面上。
“你之前答应过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的……”
“那都是骗你的，谁他妈知道你真会来啊！”
真相是残酷的，事情的发展轨迹和我的猜想一模一样。
假如梅子家只是普通平民，那么她有很大概率能够回归家庭，但作为商人，梅凌川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自然不可能接纳她。
“芳兰，去账房，取五张银票来，收了这笔钱，你就走吧。”
身旁的一名贵妇转身离开了，梅凌川背过身去不再看向梅子。
“今天没有备茶，送客吧。”
如此一出家庭伦理剧，将人性的恶劣显露无疑，我收起黑泥，看着佣人们像扫垃圾一样将梅子扫向门口。
此时的她已经不再哭泣，像个木偶一样走到了街道旁，卡罗特跑过去抱住了梅子，我则站在了门框之上。
有了前车之鉴，那些佣人们都迟迟不敢上来碰门，直到那名贵妇将银票放到我手里为止。
“孩子是无罪的，拿着这个地址，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孤儿院，把她送去吧。”
妇人怜悯的目光落在了梅子抽泣的背影之上，收下银票，我向后退了一步。
“再见了。”
沉重的红色木门关上了，铁环轻微晃动片刻便恢复了宁静，就像是我们刚来时那样。
走到梅子身旁，我聆听着少女的哭泣，她的世界就在刚刚被砸了个粉碎。
“妈妈死了，爸爸也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声抽泣逐渐转变为了嚎啕大哭，街道两侧的行人都向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你先去联系一下这里吧，是家孤儿院。”
将夫人给我的地址转交给卡罗特，我向她说道。
“那你呢？”
看了看脚边的梅子，我点燃了一根香烟。
“很快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