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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上官莲等人想的不错,赵雅雅遇害一案是彻底清明了不错,但由这件案子掀起的风波还远远没有停息。

龚少峰是被排除了杀人嫌疑不错,但要说这家伙心里没鬼,就算是打死楚天耀、卫学海以及韩高济三人,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首先,龚少峰被排除杀人嫌疑是因为有董春为他出面作证他确实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但龚少峰身为春江府知府家的大少爷,突然出入光通这一偏僻小县本就是极度反常的事。

他说自个是来光通县观光赏景的,这谁能信?

龚少峰是没杀人不错,但这小子也没说实话!

“陛下,臣以为不能就这样把龚家父子给放了,这龚少峰在上月一反常态地出入光通县境内,多半有鬼……依臣之见,应当由韩大人细细盘问他父子二人较为合适。”卫学海驻足沉思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与见解。

对此,楚天耀并无异议,只抬起手朝韩高济示意道,“你带这龚家父子去偏房好好盘问盘问,至于朕跟卫学海,就当是瓦舍听戏了,稳坐后房听你唱出好戏来……”

闻言,韩高济知道自己向皇上表现的机会来了,连忙拱手回应道:“陛下放心,臣一定让这龚家父子撂得明明白白!”

楚天耀满意地点点头,朝身旁的闫瑞吩咐道:“至于你和重云,就不必跟着我和卫学海听戏了,你带着他把朕刚才交代给你的事办好……”

洛重云一脸懵,闫瑞则无比听话地抱拳应承道:“臣谨遵圣谕,不敢怠慢!”

说着,他拉住洛重云的胳膊朝外屋走去。

……

光通县衙,公堂右侧的偏屋公房内,韩高济正坐于上首,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正襟危坐的龚家父子。

微抬起头观察着韩高济的脸色,龚全德试探性地征询道:“韩大人,这赵雅雅遇害一案现已真相大白,我父子二人,是不是……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

躲在父亲身后坐得笔直地龚少峰显得无比老实,额前不时流出细细汗珠,看起来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老实人。

“龚大人,尽管赵雅雅遇害一案与贵公子无关,但……本官心中仍有疑惑未解,只要贵公子愿意为本官解开这些疑惑,本官当然可以送二位离开……”

一听韩高济这话茬,龚全德本能地感到一丝不祥之兆,但他身后的龚少峰却傻乐起来,忙抢着接话道:“韩大人实在太客气了,您想要问小可什么尽管问就是了,小可……小可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韩高济脸上露出满意地微笑,下方正坐的龚全德却不经意间抽动了两下嘴角。

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人家韩高济这话头明显带有不善意味,自己这傻儿子却还直愣愣地撞到枪口上,这可把龚全德难受坏了。

你知道人家要问你啥吗?你就大包大揽地全应下来?

在心下叹了口气后,龚全德有些无奈地回话道:“韩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好,二位是爽快人,本官也不为难你等……”韩高济一甩衣袖,缓缓起身,神色平静地问道:“本官想知道,贵公子上月十八突临光通,到底是为何故而来?”

此言一出,龚少峰脸色瞬变,龚全德则显得有些诧异,他实在没想到韩高济搞了这么大的排场就只为了问这么点事……

“咳咳……”轻咳两声后,龚全德转头去望儿子,准备催促后者赶紧回复韩高济的问话,但这一看不要紧,发现自个的儿子脸色竟难看的吓人,比之先前在公堂之上受审时还要来得紧张与惶恐,一时间,龚全德也愣怔住了。

难道,这小子当时来光通县还真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坏事?!

这个念头刚从龚全德脑中冒出,他便在瞬间感知到了极强的不祥预感……

龚少峰不敢去看父亲那充满怀疑的目光,只低下头有些结巴地回复道:“我……我……小可先前在公堂之上说过了,上月来这光通县,就……就是为了赏景观光出游的消遣行径罢了……”

“哈?”韩高济仰头一笑,眯眼提问道:“果真如此吗?这光通县乃春江府下辖的偏僻穷县,要说这光通县有漫山遍野的野草与污泥本官并不否认,可你龚公子说这光通县有可赏览的美景,呵呵……请恕本官眼拙,实在没看出来呀……”

“再者又说了,春江府以春江水景扬名天下,你龚公子纵使想赏景取乐,也该在春江府赏那春江水景才对吧?”

龚少峰咬咬牙,神色紧张地回答道:“大人此言差矣……小可本就是春江本土人,纵使春江水景再如何了得,小可自小生长在那也早就看腻歪了……突然…突然来这光通县观景,就…就…就是为了图个新鲜而已。”

“是吗?”韩高济突地笑出声来,意味深长地说道:“董春先前为你作证,你曾在六月十七日傍晚去过光通县的城东南角街,此事是真的吧?”

“回大人话,小可不敢说假话,当时小可确实去了光通城东的南角街。”

“恩…这之后,十八日午时,你就打道回府了,是也不是?”

“是!”

“本官要没记错的话,你是十七日午时正点刚抵达的光通县吧,这之后原光通县令覃恙还曾带上过县丞、主簿等吏员招待过你吧?”

“呃……是的!”

“这就奇怪了……”韩高济眼帘微垂,单手托腮道:“你先前口口声声说自个来光通县是为赏景消遣而至,但在抵达光通县后,没过二十个时辰又急匆匆地赶回了春江,龚公子,你几时见过有人这般匆忙地赏景消遣的?!”

末尾处,韩高济特意加重了语调,骤然升高的声音把精神一直紧绷着的龚少峰给吓了一大跳。

接连吞咽了好几口唾沫后,龚少峰口齿不清地答复道:“我……小可……小可说了,当时来这光通县赏景就图个新鲜,待了大半天发现……发现这光通县也无良景可观,便…便只得败兴而归了,这…这又有何不对呢?”

“你先前不知光通县貌如何?”

“回大人,小可……小可确实不知!”

“放屁!”韩高济怒声高吼道,“光通县乃你龚家祖籍所在地!你也不止一次的陪父回乡祭祖,你现在跟本官说你对光通县貌并不熟悉,简直是将本官视作幼童般肆意诓骗!”

这一吼,瞬间将龚少峰给吓破了胆,他一骨碌跪下,忙磕头喊饶道:“小可不敢诓骗大人……我……我当时来光通县真的没干过一点缺德事!”

将自家儿子前后矛盾的话语尽收耳中的龚全德也察觉到了古怪处,他面色阴沉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逼问道:“混账东西!事到如今你竟还想着用蹩脚的谎话诓人,我看你真是胆大包天了!”

说着,他一脚踹翻龚少峰,边撸袖边呛道:“说!你上月突然来这光通县到底是干嘛来了?倘若你真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老夫我先大义灭亲砍了你!”

见此,韩高济大为震惊,这龚全德此刻陡然发怒斥责儿子的反应实在太过真实了,他一时间竟不确定龚全德是不是在自己面前演戏……

面对暴跳如雷的父亲,龚少峰显得很是畏缩,但还是选择了咬牙硬撑,愣是不张口发出半点声音来。

瞧他跟自己摆出一副倔驴模样,龚全德更为震怒,他狠狠拽起儿子的头发,接连朝龚少峰掌掴数掌,“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速将你上月来光通县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被父亲大力掌掴的龚少峰脸蛋上布满红色掌印,不知情者若见到他此刻这副狼狈模样,说不定还会心生几分同情之心。

“你不说是吧?”见龚少峰仍选择装聋作哑,龚全德语气阴沉地逼迫道:“你真以为你不说为父就不知道了?上月陪你去光通县的人鲁大那狗奴才吧?你不说,为父去问他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原本咬牙硬撑着的龚少峰终于松了口,无比紧张地支吾道:“我……我说……但…爹,你要保证,你不…你不能揍我……”

龚全德不耐烦地呛道:“少说废话!快说!”

“我……我说!”龚少峰抱头哽咽道,“儿子…儿子上月来这光通县确实…确实不是来观景消遣的,是…是为了来光通县找…找一个名叫大强的烟贩拿货……”

“你说什么?!”龚全德神色大震,难以置信地惊问道:“你…你…你小子什么时候沾上食烟的恶习了?!”

“我……”龚少峰不敢去看父亲那失望震惊的眼神,埋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儿子…儿子抽这东西已经…已经很久了,足有…足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只要有两三天不抽,我…我就浑身难受……爹,我…我也不想的……”

“你这个混账!”

龚全德大怒不已,一把拽起儿子的衣领,作势便要动手;一旁的韩高济见状,赶忙跑上前来拉架,一边阻拦龚全德的动作的同时,一边急声劝慰道:“龚大人莫要动粗…有话好好说……”

勉强被韩高济拦下的龚全德此刻就好像一瞬间老了十来岁般无力地瘫坐在地面上,面色痛苦地呻吟道:“这……这都是报应啊!”

急着劝架的韩高济并未听见龚全德这声痛苦的低吟,只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趴在地上哽咽抽泣的龚少峰身上了,“也就是说,你当时来这光通县是为了买烟而来?”

六神无主的龚少峰如同发条机械般点点头,“是…是的…”

“你抽的烟,便是在江南流传盛广的……吕烟?”

“是…是的…”

韩高济顿感惊愕,不解发问道:“不对,本官记得这吕烟早就被朝廷下令禁售了才对……沪州省内,何时有人敢如此大胆私售此物了?”

这话刚一出口,韩高济又觉着自己言语有失了,朝廷禁售的东西多了去了,就好比禁贩私盐、茶叶,这些事管的严不严?可不还有人前仆后继地冒风险吗?

越是能榨取暴利的东西,越是屡禁不绝,这吕烟也是一样的!

见龚少峰不说话了,韩高济皱了皱眉,“你身上还带着先前从光通县烟贩手里买来的吕烟烟丝么?”

龚少峰微微一愣,“带着……带着一小部分。”

说着,他赶忙从衣服内兜里掏出用半截白布包裹住的烟丝,小心翼翼地递到韩高济手里。

韩高济刚一掀开白布,便瞧见内里足有半张手掌般多的烟丝,他皱着眉,谨慎地将烟丝凑到鼻间轻轻嗅闻起来……

“咦……这味道……不对劲啊!”

韩高济将烟丝重新包裹好,抬头望向龚少峰,神色严肃道:“本官调任沪州前曾在益州任参政,大半年前江南吕烟泛滥,还有一部分流通至益州了,本官曾下令带人缴获过一批吕烟,你这烟丝散发的味道明显要比吕烟冲鼻很多……”

此言一出,龚少峰有些懵懂地摇摇头,似乎对此也不甚了解。

可一旁瘫坐在地上的龚全德却有些傻眼了,急声求问道:“韩大人,您此言何意?这烟丝不是吕烟还能是何物?”

韩高济将白布包裹好的烟丝往就近茶台上一扔,神色复杂地说道:“龚大人,照本官看,贵公子…贵公子所吸食之物,不似寻常烟丝那般简单……虽然这外形类似吕烟烟丝,但……其中混合了其他的东西,那味道,有点像……有点像粟蒴果制成的大烟,那东西又叫旱烟,据说吸食后人会变得极为虚弱,且极易成瘾,好像自宣正十年前,外海国邦就把此物流通至南靖那边了……”

闻言,龚全德彻底呆住,好半会儿才张开嘴唇颤声说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春江府内私售的吕烟都跟大人刚才见到的那东西一样,怎么……怎么会不是吕烟呢?”

韩高济神色一怔,厉声斥问道:“龚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这‘吕烟’在春江府境内泛滥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