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手段可能有些酷烈。
但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天下的百姓,他不在乎背上任何骂名。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住。
“怎么了?”庆修问。
“国公爷,前头……前头好像出事了。”车夫的声音发紧。
庆修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对着里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隐约间,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跟打砸声。
“去看看。”庆修对二虎说。
二虎领命,跳下马车,蒲扇般的大手随手一拨,就从密集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
庆修带着苏小纯几人跟了进去。
只见酒楼大堂里一片狼藉。
桌椅板凳砸的稀烂。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哀嚎。
几个伙计也是人人带伤,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而在大堂中央,几个穿庆丰商会服饰的伙计,正被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壮汉团团围住。
那几个商会伙计,虽然也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但双拳难敌四手,此刻已是人人带伤,苦苦支撑。
而在那群壮汉的身后,一个穿华服,一脸横肉的胖子,正叉着腰,满脸嚣张地叫骂。
“他娘的!反了天了!你们庆丰商会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我扬州地界撒野?!”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是不把盐价给老子涨回去!老子就把你们的腿,全都打断,扔到运河里喂王八!”
“刘三哥!你没事吧!”
被围在中间的一个商会伙计,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个鼻青脸肿的掌柜,正是前两天刚来见过庆修的刘三,不由悲愤交加。
“我……我没事!”刘三咬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指着那个胖子怒吼。
“王胖子!你别太嚣张!我们庆丰商会,是奉了朝廷的旨意,来扬州平抑盐价的!你敢在这里公然行凶,打砸我们的店铺,你这是在跟朝廷作对!”
“朝廷?”那王胖子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我呸!少拿朝廷来压我!天高皇帝远,在这扬州城,我王老虎,就是天!”
“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没完!”
“要么,你们乖乖滚出扬州!”
“要么,就死在这里!”
王胖子眼中凶光一闪,大手一挥。
“给我打!往死里打!!”
“住手!”
就在那群壮汉即将再次动手时,一声冰冷的断喝,如平地惊雷,在嘈杂的酒楼大堂里炸响。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锦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正带着几个家眷,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铁塔似的壮汉,眼神冰冷,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彪悍气息。
正是庆修一行人。
那王胖子看了一眼庆修的穿着打扮,又看了看他身边的苏小纯跟上官婉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贪婪。
但他很快收敛心神,一脸不耐烦地喝道:“你他娘的是谁?敢管你王爷爷的闲事?活腻歪了?”
庆修没理他,径直走到那个鼻青脸肿的刘三面前。
“没事吧?”他淡淡地问。
“东……东家?!”刘三看到庆修,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又喜,挣扎着就要行礼,“您……您怎么来了?!”
“东家?”
王胖子听到这个称呼,眉头一皱。
他上下打量着庆修,冷笑一声:“哦,原来你就是庆丰商会那个不知死活的东家啊?”
“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呢,原来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
“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
王胖子用手指着庆修的鼻子,嚣张道:“扬州的盐业,是我们这些本地商会的天下!你们庆丰商会,想来分一杯羹,门都没有!”
“立刻带着你的人滚出扬州!否则,别怪我王老虎心狠手辣!”
庆修看着他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笑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二虎。
“二虎,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二虎瓮声瓮气道,“他说,他是天。”
“那你告诉他。”庆修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今天,我就把他这个天,给捅破了。”
“是!”
二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捏了捏自己那砂锅大的拳头,朝着王胖子一步步走过去。
王胖子看着那如魔神降世般的二虎,心里莫名的一突。
但他仗着人多势众,依旧色厉内荏地吼:“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
二虎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经闪电般伸了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那两百多斤的肥硕身躯单手提了起来!
“呃……呃……”
王胖子的双脚在空中乱蹬,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
他手下的那十几个壮汉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傻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着憨厚的壮汉,竟有如此恐怖的蛮力!
“放……放开我们老大!”
一个壮汉反应过来,壮着胆子,挥舞手里的棍子,朝着二虎的后背砸了过来。
二虎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脚!
“砰!”
那壮汉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撞翻了一张桌子,当场就昏死过去。
剩下的那些壮汉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敢上前?
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就往酒楼外头跑。
“想跑?”
二虎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王胖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然后,身形一晃,如虎入羊群,冲进了那群逃跑的壮汉之中。
只听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那十几个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壮汉,已经全都躺在地上,一个个断手断脚,哀嚎不止。
整个酒楼,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拍着手上灰尘,云淡风轻的二虎。
太……太猛了!
这简直就不是人!
庆修走到那个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的王胖子面前,蹲下身子,拍了拍他那张肥硕的脸。
“王老虎,是吧?”
“现在,你还觉得你是天吗?”
“我……我不是……我不是……”王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的摇头,“大……大爷饶命!爷爷饶命啊!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求您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他现在哪里还有半点“扬州王老虎”的威风?
活脱脱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饶你?”庆修笑了笑,“可以啊。”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爷爷您问!您问!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胖子急切道。
“你,是谁派来的?”庆修看着他,淡淡道,“光凭你,还没这个胆子,敢动我庆丰商会的人。”
王胖子闻言,身体猛的一僵。
他犹豫了一下,但一看到旁边那个虎视眈眈的二虎,立刻就把心一横,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
“是……是扬州商会的李会长!是他让我来的!”
“他说,你们庆丰商会坏了规矩,断了大家的财路!让我们必须给你们一个教训!把你们赶出扬州!”
“扬州商会?李会长?”庆修的眉头微微一挑。
看来,自己这颗石头,丢下去的效果比想象的还要好。
这么快,就把这群地头蛇全都给炸出来了。
“这个扬州商会,都有哪些人?”
“都……都是扬州城里做盐业生意的大商人。”王胖子不敢隐瞒,“李会长叫李德全,是扬州最大的盐商,也是商会的会长。我们这些人,平日里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很好。”庆修点头,“二虎。”
“在!”
“把他,还有地上这些,全都给我绑了。”
“然后,去通知周刺史,让他带人,把那个什么狗屁扬州商会,给我查封了!”
“会长李德全,跟所有参与今天这件事的商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
长安城,太极殿。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二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如水。
他的面前放着两份奏折。
一份,是扬州刺史周同关于汪直谋逆案的详细报告。
另一份,则是庆修刚用秘密渠道送回来的,关于汪直私藏兵器勾结海盗的罪证。
两份奏折相互印证,将一个盘踞江南,意图谋反的巨大犯罪集团,血淋淋的展现在了李二面前。
“好!好一个汪家!好一个汪半城!”
李二气得浑身发抖,将那两份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私贩官盐,私藏兵甲,勾结海盗,意图谋反!!”
“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养出了这么一条毒蛇!”
“诸位爱卿,都看看!都好好看看!”
“这就是朕的大唐!这就是朕的江南!”
大殿之下,百官噤若寒蝉。
特别是那些江南出身的官员,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软。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眼中一向富庶安定的江南,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危机。
“陛下息怒!”
长孙无忌再次站了出来,他现在是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宰相,就是个专门给皇帝灭火的。
“汪直谋逆,罪大恶极,理应严惩!只是,臣以为,此事背后恐怕并不简单。”
“一个区区盐商,何以有如此大的能量,敢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其背后,必然还有同党!”
“查!给朕彻查!”李二怒吼,“不管是牵扯到谁!皇亲国戚也好,朝中大员也罢!一律给朕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
就在这时,中书侍郎许敬宗,又一次站了出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股义正言辞的悲愤。
“陛下,臣以为,此事,与前番的崔仁师一案,恐怕脱不了干系!”
“哦?”李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陛下请想。”许敬宗不紧不慢,侃侃而谈,“崔仁师身为户部侍郎,贪墨巨款。而汪直,又是江南最大的盐枭。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臣大胆猜测,崔仁师贪墨的那些钱财,很有可能,就是用来资助汪直,购买兵甲,图谋不轨了!”
许敬宗这话一出,满朝皆惊!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敢把这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
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李二看着下面那个一脸“忠心为国”的许敬宗,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怀疑之意。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
“许爱卿言之有理。”他点头,“此事,就交由你,协同三司,共同查办。”
“朕给你先斩后奏之权!务必,将此案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
许敬宗闻言大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成功地将陛下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那些政敌的身上。
而且,还拿到了先斩后奏的权力!
接下来,他就可以借着查案的名义大开杀戒,排除异己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魏王一党在自己的屠刀下瑟瑟发抖的模样。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
在他身后,那高高的龙椅之上,大唐皇帝李世民看着他那得意的背影,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而在千里之外的扬州。
庆修也收到了长安传来的最新消息。
“许敬宗,他果然跳出来了。”
庆修看着密信,嘴角的笑容越发冰冷。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个老家伙,终于还是没忍住,主动把自己的脖子伸到了绞索里。
“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上官婉儿问。
“等。”庆修只说了一个字。
“等?”
“对。等他杀人。”庆修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以许敬宗的为人,他拿到这个权力,一定会大开杀戒,罗织罪名,疯狂的打击政敌。”
“他杀的人越多,树的敌就越多。朝堂就会越乱。”
“而陛下,最讨厌的就是朝堂动荡。”
“等到他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等到陛下对他忍无可忍的时候。”
庆修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片繁华的扬州城。
“就是我们,回去收网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许敬宗手持李二御赐的“先斩后奏”金牌,彻底化身为一尊来自地狱的阎罗。
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对所谓的“汪直谋逆案”展开了深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