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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没放走任何一个,陆续将那簌簌发抖的人给用藤条捆了起来,然后又去树丛背后拖出那个叫邱东的男人,同样绑上。完了之后才走过接手我的活,把老铁给提拉过去,狠狠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后,语调轻慢地说:“铁哥,戏份做得足啊,人前憨厚人后阴狠,你没去从影真的是浪费了。”

老铁倒也硬气,捂着肚子蜷缩在地,连声疼都没喊。他这时也不装慈善那面了,眼含狠毒地死瞪着我们,那里面的凶光是恨不得把我们给全杀了。

自诩识人清透,这回黑竹沟之行可谓惨遭滑铁卢,这一个个人,从陆续到梁哥,再到眼前的老铁,我都跟猪油蒙了眼般,全识人不清。陆续那叫深藏不露还情有可原,老铁则是包藏祸心。

没忘刚才老铁那口吹长哨之举,陆续折断一根树枝弯曲成一团全塞在了老铁嘴里,并用藤条将人也给绑缚了起来。随后他一把扯了人,就往我们来时路大步而走,连个眼神都没往我这边飘一下。

我没有犹豫,上前拽住另外两人的绑缚藤条,此地离驯兽场较近,确实不宜久留。而且头顶上刚才被老铁误射中的两团簇火,已经是把整颗树梢都燃着了,噼噼啪啪烧的正旺。哪怕老铁不发出信号,估计也都能吸引远处的人了,所以我们必须立即离开此地。

只是两人中那个叫邱东的还昏迷着,拖动很是费力,一抬头见陆续揪着老铁冷盯着我这边。惧怕倒不至于,就是面对他这冷面很不习惯。

“你跟他是亲戚?”他凉声而问,我摇摇头。“那你把人死拖了走干什么?不会直接绑树上吗?”

好吧,考虑欠佳,以为他揪着老铁扭头而走,没留个话是将这两人交给我去拖拽。把昏迷的给绑好在树上后,比了比另外一个张着惊惶眼睛的人问:“那他呢?”

“随你,想带就带,不想带就敲晕了事。”陆续以一种很烦躁的口吻说话。

我最终还是把那人也给揪上一起撤离了,一直等到离那处够远的位置才停下来。陆续把老铁一脚踹地上后,就地而坐,冷丁子一般的眸光盯在我身上。

被他这般默声看着有些发怵,大概明白他在生气,而且气得不清,至于气的原因,心里也有数的。

果然片刻之后,他口气极端不好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走出去?”

“我......”我字刚出口,就被他打断:“他们五个人四头狼,还有火器,就算死了一个,你觉得你一个人能一挑四?小九,有你这么着逞能逞英雄吗?就为了那什么阿蛮?他是你亲戚还是相好的,要你这般牺牲了去,你不过就与他有一面之缘而已。”

我试图与他平心静气地说话:“阿蛮不是我亲戚,也不是相好,但他是人。一面之缘也是缘,我和你认识也不过这半个来月,如果你与阿蛮换了位置,我同样会毫不犹豫走出来。”

我的本意是想表达他很重要,所以即使逞一回孤勇也不想连累了他,甚至还把救彭野的事拜托于他。可他在听完我话后,不但没有息怒,反而眼中怒火更甚了,甚至气到走上前一把扣住我肩膀发着狠说:“你拿我与阿蛮比?你与他前前后后加起来处的时间都不超过三小时,我跟你走这黑竹沟出生入死并肩作战不知道多少回,我的地位就与阿蛮一般?”

我蹙了蹙眉,他这发的一顿脾气怎么有点像跟别家孩子争糖吃,然后没争到就发急了的样子,莫名其妙与阿蛮攀比什么地位啊。

朝旁瞥了瞥,老铁与那个人都在看着这边,这时候我与陆续的状态委实不好看。

“好吧,我老实跟你说了,当时心起的念头就是想搏一把,已经看出老铁是这伙人的头,假如能控制住他,就能掌控全局。或许营救人可以做到兵不血刃。”

陆续没意料到我忽然给出的这个答案,情绪因过激也一时间无法回转,所以就微张着嘴愣看着我,表情带了点滑稽,甚至......可爱。这是我第二次把“可爱”这个名词用在他身上了,总之他此刻很是给我喜感。等他回过神后迟疑地问:“你说得是真的?”

我诚恳地点头,然后他又爆发了,手指点在我脑门上,怒声低吼:“你不用用脑子的啊,万一失败了呢?万一那老铁对你射一火呢?你现在就跟他们一样烧成灰烬,知道不?还掌控全局,兵不血刃,你是不是武侠电视剧看多了,当演练孙子兵法呢?”

看他这般气急败坏状,我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心生暖意。他这般激动其实都是因为后怕,当时我突然走出去留他一人在那,心绪一定复杂难言,愤怒、惊惶、焦忧各种翻覆,诚如我在看到他假扮老铁手下走出来时,也是如此这番情绪。不光是汗流浃背,手上也都汗湿,眼睛一瞬不瞬盯紧,心里反复问:他为什么要出来?

他完全可以乘我替他掩护时转移阵地,或者悄悄离开,当时的境况识时务的人都会如此做。

我突然抓住他点在脑门上的手指,轻轻一拉,人向前一步将他拥住,轻声说:“陆续,你是个好人。”明明对我无意,却仍愿意为我涉险,念的是同行一场的情,担的是男人的责任。

老实说,我真有些羡慕他的女友冬冬,这样的好男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他在被我拥住时怔愣住,原本扬高了愤怒的情绪一时间下不来,两秒之后他的身体微僵,我松开了手,然后换了话题:“富贵险中求,搏一把或许能制胜,不搏就只有等在原地的份。事实上,我们搏中了,你说是吗?”

起初陆续没会过意来,眼神中流露困惑,隔了片刻怒意渐渐再次浮升,有别于之前的激动,出声时语音中夹杂了凉意:“你的意思是刚才的一切都算好了,包括我不会离开而走出来与你携手?你难怪你在最后要像交代遗言般说那句话,赌的就是我不会舍下你独自走,所以从那刻起,你就连我也一起算计了。是这样吗?嗯?”

我定视着他不语,是与不是不重要了,他的心中已经认定。即使这刻我告诉他说当时是真的存了一去不回,就此与他诀别的念头,估计他也不会再信。

也没什么被误会的恼怒,因为这本就是我意。在他“婉转”拒绝我后,想着即便不立即分道扬镳,与他保持距离定是要的,可这个距离的界限总在被他打破。当他毅然决然不弃我走出来时,当他愤怒异常却满含关切骂我时,已经回归坚硬的心又在一点点柔软。

要想阻止这种厄势,必须得从他身上下手。我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再沉沦,却无法控制他继续对我致以关心与善意,那么唯有把他推上这么一个“被我算计”的位置。此后,当不会再有烦忧了吧。

理完这些思绪后,我温和地点头,“是这样,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你......”陆续孑然大怒,但只说了个单字就顿住,恨恨地瞪着我,黑亮的眸中怒意一点点收回,等到最后那里面再没有温度。“许玖,你好样的。”

我微垂了眸,默默想: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冷的眼神看我,也是第一次用陌生的口吻与我说话,仿佛回到了初见那天。也不是,初见时或许我们陌生,但到底他带着疑虑而来,眸中情绪繁复,不像现在,冷到令我觉得寒颤。但,我深吸了口气,坦然迎接那目光,甚至嘴角还带了疑似浅讥的笑。

陆续没再开口,收了目光转身走到一旁树下坐在了地上,垂眸沉定。

我留意到他的称呼,在之前划清界线时,他从“小九”改唤成了“许玖”,但在刚才发急朝我怒吼质问时又变了回去,而最后却是掷地有声地连名带姓唤了。

拿一根橡皮筋来比喻我和他的关系,就是松、紧、松,然后一直紧绷下去,直到这根橡皮筋断裂。到那时,各奔东西,也就断了联系,真正成为陌生人了。

会有那么一点......惆怅,但惆怅过后就是坦然,这本该是我与他所站的位置。原本我与他就是两不相交的人,起因是他女友而有了牵扯,那到目前为止,已经能确定他女友冬冬并不在这黑竹沟内,因由已经没了。只等这边事了而已。

只是,事情真的能顺利了结吗?这才是眼前最需要关切的问题,那些儿女情长就让它随风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