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门前,车马喧阗,宾客如云。
大红绸缎从高耸的门楼直挂下来,映得一张张笑脸喜气洋洋。
可这会儿,不少早到的宾客却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和懊恼。
“哎呀!亏大了!早知道这么精采,就该跟着一起去接亲才对,错过了小天师的神通!”一位消息灵通的江湖豪客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可不是嘛!听跟着去的人说,是满园枯木逢春,花开遍地,最后还有仙花引路!那场面,光是想想都觉得震撼!”
“我说,小天师在林府都施展了那般通天手段,那到了咱们陆府主场,总不能厚此薄彼吧怎么说也得再来一个才行啊!”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周围人的热烈响应。
“这个主意不错!总不能厚此薄彼!”
“话是这么说,但到时候谁来提而且怎么提,这也是需要讲究的,可不能瞎起哄,小天师可不是街头卖艺的。”也有头脑清醒的人提醒道。
“这话在理。我说陆兄,”有人看向了正满面红光站在门口迎客的陆家家主陆宣,“您是主人家,这种事,怕还是得您出面才好啊。”
陆宣身着绛紫色团花锦袍,气度不凡,陪他一同迎接的,还有三一门的二把手似冲。
陆瑾从小就在三一门,算是似冲看着长大的,似冲算他半个师父,陆瑾结婚,他自然是要来的。
而且,陆瑾是师兄左若童的徒弟,他结婚,不少三一门的朋友都会来参加,这些朋友不一定和陆家有来往,为避免冷场,他自然得来接待一下的。
至于师兄左若童,此刻和陆老太也在内屋里交谈呢。
听到众人的哄闹,陆宣转过身,笑着拱手道:“诸位高邻好友,静一静。小天师能屈尊来做瑾儿的伴郎,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我等感激不尽,怎好再过多劳烦”
他话说得客气周到,可眼底那抹与众人无二的期待之色,却瞒不过明眼人。似冲在一旁捻须微笑,也不点破。
正说笑间,又有客人远道而来。只见为首一人,穿着粗布衣裤,脚踏草鞋,腰间别着一杆旱烟袋,活脱脱一个老农模样,正是东北马家的廖胡子。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胖姑娘,姑娘人高马大,气势很足,最主要的是生着一双虎目,看人时自有一股威势,正是出马仙年轻一辈中名头极响的“虎妞”关石花。
见到陆宣,廖胡子抱拳笑道:“陆老弟,路上出了点小意外,紧赶慢赶,总算是没误了吉时!”
辽东如今已被倭寇盘踞,他所在的堂口又经常与倭寇发生冲突,所以这一路走得颇为艰辛,避开了很多大路,专挑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走,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陆宣开怀笑道:“廖兄客气了!远来是客,快快请进!”
随即,他看向旁边的关石花,笑道:“石花也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都长成大姑娘了。”
关石花落落大方地送上一份用红布包裹的贺礼,里面是一支品相极佳的长白山野山参,爽朗笑道:
“陆前辈您可别哄我,我那些叔伯都说我是等比例放大的,从小到大一个模子,您能一眼认出我,正好说明我没变嘛!”
她这番话说得有趣,陆宣和周围的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廖胡子又问道:“陆老弟,老爷子身体可还好”
陆宣说道:“身体还行,无病无灾,就是岁数大了,精气神不如从前。老爷子现在正在内屋陪左门长聊天呢,廖兄快请进。”
廖胡子点头,带着关石花进了府。他年轻时受过陆老太爷指点,有份香火情在,所以才几次不远万里的来赴宴。
廖胡子前脚刚进去,后脚高家家主便带着女儿高兴到了,同为四家,高家上次因故未能参加陆老太爷大寿,这次陆瑾大婚,再不来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双方见面,自然又是一番亲切寒暄。
此后,青竹苑的掌门带着大弟子阮涛、闽地富商,李慕玄的父亲,李老板等宾客陆续到来。
这些人,陆宣都不认识,但在似冲的引荐下,他一一接待,忙而不乱。
但也有少数两家都不认识的客人,譬如从武当山远道而来的周圣、周蒙两兄弟。
周圣自报名号,说了几句喜庆话,陆宣大为意外,他和武当可没有什么交集,陆家办喜事,武当从来没有来过人。上次武当门长升仙仪式,他们陆家同样也没去。
不过,他听说左门长带着陆瑾去了的,所以料想对方是看在左门长的面子上才来的,似冲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无奈他也不认识武当的人,没办法引荐。
但其实,他们都猜错了,对方就是看在张之维和陆瑾的面子上才来的。
不过,因为谁来的并不重要,来者是客,陆宣和似冲热情地将三人请了进去。
“大猴子,你还挺面子的嘛!”周蒙说道:“我看先前他们接待客人,要么陆家主客气,要么那个老先生客气,你一来,他们都对你很客气呢。”
“你以为呢”周圣笑道:“也就你们小看我,在山里叫我大猴子,出了山,你听到了没他们都叫我周道长,周高功。”
“切,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等你什么时候混成周爷了再说吧。”周蒙没好气道。
吉时将近,府外忽然传来一阵更大的喧闹声,有人高喊:“来了来了!新娘子接回来了!”
陆宣和似冲抬眼一瞧,只见那支万众期待的婚车车队,终于到了!
婚车缓缓驶入陆府,在正厅前停下。车门打开,陆瑾率先下车,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林瑜扶出。
新娘子凤冠霞帔,红盖头垂落,虽看不见面容,但那窈窕的身姿和稳稳的步态,已显出名门闺秀的风范。伴娘和喜娘连忙簇拥上去。
伴郎团也随之鱼贯而出。当张之维下车时,宾客们虽然心里都想着要让他再露一手,但真到了跟前,看着那位气度渊渟岳峙的小天师,谁也不敢当那出头鸟,生怕唐突了这位爷。
现场一时间竟有些安静。
但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嚎了一句:
“我说小天师!你在林府整出那么大动静,到了咱陆府的地盘,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不然的话,弟兄们可不答应,陆家这门,你可不好进啊。”
这番话说的着实有些太硬气,简直不像请求,倒像是威胁了。
周围人都有些愣住了,都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这么嚣张,敢这么跟小天师说话
这人怕不是来捣乱的!陆宣心里也是一个咯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好大的狗胆!”张之维还没生气,吕慈不高兴了,抗起了锄头,目光扫视人群,想知道哪个没逼数的敢这么放肆,今天是老陆结婚,他不会把他怎么样,但等老陆婚礼完了,非得好好教学一番。
旁边的王蔼赶紧拉住他,小声道:“二璧,别冲动,你听听,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耳熟也不行!”吕慈梗着脖子道,“哪怕是熟人也不能这么说话!当张师兄是什么天桥卖艺的机云社耍把式的让我知道是谁的话,非得让他知道,马王爷有三只……”
他话没说完,就被伴娘头子端木瑛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刺猬头,你干什么呢扛个锄头舞舞喳喳的,像什么样子!你是来迎亲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你跟谁一伙的”吕慈回来一句。
“反正跟你不是一伙的!”端木瑛没好气道。
“消停几句,消停几句!”
张之维摆了摆手说道,他倒是没有生气,而是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笑道:“你小子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啊”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听这口气,是熟人
注意到小天师所看的方向,围观的人群非常有默契地向两边散开,露出了里面站着的一个身影。
那人其实并没有故意隐藏,只是他身高有些……不提也罢,站在人群里确实不显眼。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狂悖之徒如此无礼!”吕慈怒视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只极具特色的大耳朵。
吕慈:“…………”
光是看到这两只耳朵,他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这么大的耳朵,那就只能是大耳贼张怀义了!
吕慈默默地把肩上的锄头又放了下来,他在龙虎山的这些年,倒也和大耳朵打过几次,但他一次都没赢过,他连自己的场子都还没有找回来,更别说张师兄的场子了。
“哟,不是要让人家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吗怎么把家伙放下了”旁边的端木瑛见状,立刻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笑吟吟地问道。
“……”吕慈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这是熟人!”
“熟人刚才谁说的熟人也不行,照打不误”端木瑛多聪明,立刻从吕慈的态度里品出了什么,眼睛一眯,笑道,“哦哟哟,我明白了,该不会是……打不过吧!”
“……”吕慈扭过头道:“今天老陆大喜,我不跟你争。”
见吕慈吃瘪,端木瑛开怀大笑,先前只是怀疑,但从吕慈刚才的表现来看,他肯定是打不过那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大耳朵道士的。
听到张之维的问话,张怀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笑道:
“师兄!咱和老陆好歹也是有过命的交情,他结婚,我怎么能不到场呢就是来得晚了点,便干脆就等师兄你一起进,热闹热闹!”
这时,周围的宾客也反应过来。
“我说谁敢在小天师面前如此放肆,原来是他的亲师弟啊!”
“这就对了嘛,人家师兄弟之间开玩笑,无伤大雅,反而显得亲近!”
陆府的下人连忙上前想引张怀义入内,张怀义却摆了摆手,说自己跟师兄们一起进去就行,不劳烦了。
其实他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这要是提前过来,进去不得送礼啊他可没准备!还不如等大部队一起,跟着师兄混进去,白蹭一顿,美滋滋!
不过,没看到师兄搞的小手段,他还是有些可惜的,所以,他再次开口,让师兄露一手。
有了张怀义带头,现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小天师!露一手!”
“小天师!来一个!”
张之维哭笑不得地走下车,看着眼前这阵仗,心想好嘛,这下真成杂耍卖艺的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笑道:“行行行,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那我就再为新人添个彩头。”
他看了一眼陆瑾和林瑜,又环视了一圈陆府这更加气派的庭院,朗声道:
“林府有‘花开富贵’,咱们陆府,自然也不能少了‘锦上添花’。今日老陆大喜,当有繁花似锦,以贺新婚!”
说罢,他故技重施,又是对着这广阔的庭院,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清脆的响声传出,满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这时,陆府里面,周圣,术字门等精通奇门的高手,都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奇门在展开,只一瞬间,他们便被囊括在内。
紧接着,奇门局内,一切都在瞬间变化,眨眼之间,就改换了天地,四时轮回倒转,枯木逢春,整个偌大的陆府,变的绿意昂扬,花团锦簇,浓郁的花香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满场宾客,无论见识多广,都被眼前这违背自然常理的一幕给惊呆了,陆家请来的几位摄像师见状,连忙拍照,想记录下这不可思议的瞬间。
而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术字门的门长胡图大师感受着周围紊乱到极致,半点不受掌控的变化,感叹道:“小天师这一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大猴子,你做不做的到这一手”周蒙小声问。
周圣好没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是想我心肌梗死”
刚才张之维所施展的这一手段,原理他懂,但难以做到,转这么快,他的心脏的节律可跟不上啊,会爆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