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人影弥漫了天地间,一个个原始的部落扶老携幼,在本族战士警惕的注视下,绕过了碎叶镇,旋即一头冲进葱岭,也就是后世帕米尔高原中,直奔西域而去。
碎叶镇虽小,却也是军镇,不是这些游牧民族啃的下的,绕是如此,眼晕的看着数不清的迁徙游牧大军,依旧足以够沙卫兵还有碎叶镇镇守卢阳心惊胆寒的了,看着身旁滚滚狼烟直冲青天,卢阳忍不住惊愕的对着苍天呐喊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户部侍郎潘友庆计算的其实没错,君士坦丁堡距离长安太远了!要输送一百多万人去进攻大唐,赢得这场尊严之战,就算依靠闽唐的国力,亚欧非三个大洲的粮饷也是有些力有不逮,所以李捷也没打算用常规战法,这里,他效仿了当年的匈人,采用了一种极其廉价的战法。
三百多年前,台伯河畔的罗马帝国轰然倒塌在了匈人的烽火马蹄之下,然而,就算匈人大帝阿提拉有着几十万彪悍的铁骑,单纯匈人也毁灭不了罗马帝国的,真正摧毁罗马帝国的是被匈人驱赶,被迫逃离家园的上百个民族。
几百万人甚至上千万人口涌入罗马帝国的领土之内,如此多的外来民族不但摧毁了原本罗马帝国的政权,甚至还永远的取代了当地人种。
历来民族大迁徙都是从酷寒的北方迁居向更为温暖,适宜居住的南方,不过这次李捷却是反其道而行,自南方的保加利亚汇聚了来自西欧,北欧最残酷的蛮族战士之后,迎着从西伯利亚草原迁徙过来的各民族,闽唐大军反方向杀了过去。
走古斯基泰人的亚欧大通道,这支大军沿着黑海沿岸出发,然后直奔里海,沿途所经过的城池一律摧毁,所经过的部落,抢光他们的牛羊,杀光他们的男丁,把妇女孩子变卖做奴隶,一切都如同当年匈奴大帝阿提拉所做过的那样。
如此带来的恐怖几乎让黑海里海一带的塞种人,斯基泰人,斯拉夫人,甚至先前被从华夏北部赶出来的柔然人,月氏人,没有臣服于大闽的吐火罗人都是感觉到了由衷的恐惧,被迫抛弃了好不容易从原住民手中抢来的家园,背井离乡。
这种政治原因而引发的灾难促成了新的一轮民族大迁徙。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的迁徙民族不是南下追求更美好的生活,而是被杀戮所迫,被迫北上返回祖先居住的领地。
这一次的大迁徙中,就算臣服于河中都护府的昭武九姓粟特诸国都是跟着遭了秧,数不清的里海游牧民族被驱赶着闯进了粟特人的家园,把他们家乡遭遇的烧杀掠夺又都发泄到了粟特人的头上,逼得更多人背井离乡。
李捷将大本营放在了黑海北岸,由两河流域,小亚细亚以及埃及的粮草通过地中海海运到黑海最北端,从这里发出了推动整个中亚东欧的力量,李捷以及麾下的闽唐大军所需要做的仅仅是提供给从欧洲来的蛮族战士第一端的粮食,并且推动他们上路而已。
甚至那些收了他的黄金,糊里糊涂加入这场战争的北欧维京人,马扎尔人,日耳曼人都是在被驱赶的范围之内,一旦走上这条不归路,就永远别想回头!
维京人与日耳曼人也从来没有跋涉过这么久,不是没有人暴乱要往回走。
不过所有掉头的人真正都掉了头,永远的坠入地狱中,一旦脱离了向东北进发的大队伍,不管是谁,立马被李捷设定为可抢掠的目标,也就立刻有新的后来者如同狼群一样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将他们撕咬成碎片。
从黑海出发的开端,一直到这条路的结尾碎叶城,几千里路上浮尸累累,城镇,部落化作一片焦土,乌鸦秃鹫与野狗啃噬尸体甚至已经到了双眼通红的地步,哪怕见到活人都敢上去啄食。
这种情况下,逼得所有的大迁徙参与者,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往西北走,队伍从出发的十几万人滚雪球一般的扩大到了上百万人,甚至可能达到两百万,甚至更多,毕竟闽唐大军也不可能去精准的计算究竟赶出了多少人,有的部落没等这支恐怖的征服大军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抛弃土地,向东北迁徙了。
不过毕竟这个时代还处于小冰河期最末尾,后世俄罗斯所处的第聂伯河一带实在太寒冷,加上闽唐有意的控制,抵达天山山脉之后,这支迁徙大军一股脑的扎进了西域中。
那天碎叶镇所见到的,不过是一个开头,接下来的几天之内,更是头尾相连,数之不尽的中亚迁徙大军进入葱岭,碎叶镇在第七天,还是被大迁徙的人群攻破了。
西域,最先倒霉的就是天山南麓的莎车国,经历了翻越天山的长途跋涉,这些来自中亚的民族大军几乎已经耗尽了粮食,正好莎车处于丝绸之路末端,连接中亚,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其国在塔里木河的灌溉下水草丰美,农耕发达,人民富裕。
这简直是一块肥肉放在了这些饿晕了的饿狼面前,莎车不过兵五千,一个冲锋就湮灭在了滚滚袭来的中亚游牧骑兵铁蹄之下,整个莎车城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中,千年古国就此化为一片废墟。
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顺着丝绸之路南北两道,熊熊的战火一路向东烧去。
昆仑山北麓,疏勒城。
这里已经属于安息都护府直辖之地,安西四镇中最早建立的军镇之一,疏勒王城,大唐控制丝绸之路南北道交汇的重要据点,更是安西大都护府所在地龟兹镇的前沿,地理位置尤为重要。
这儿的战斗亦是打的尤其惨烈。
安西铁军在城头架起了强弩,还有疏勒兵马的西域长弓,从城头上射下来的箭镞就仿佛蝗虫那样,让冲到城下的中亚各族兵士争先恐后扑倒在地,尸体密密麻麻叠了一层,后射上去的箭杆在插在上面,随风吹动,已经染红了的石城台子仿佛生长出了一片芦苇那般。
绕是如此,冲杀进西域的游牧兵仿佛杀之不尽那样,顶着雨点般飞落下的箭矢,这些来自广袤无垠的黑海草原,里海草原,低贱的仿佛脚下泥土,顽强的却像突破寒冰的野草那般游牧战士依旧顶着简陋的皮盾柳条盾,冲向城池。
被砍倒的胡杨搭建成简陋的梯子,蚂蚁一样的中亚轻骑兵咬着弯刀不断的向上盘趴着,简陋的城墙上很快布满了他们的身影。
六百多年前,东汉中平十八年,就在这疏勒城,汉家的将军耿恭率领麾下几百人,在北匈奴入侵,西域都护死于政变,整个西域都几乎沦陷的情况下,率领孤军几百人与两万匈奴狼骑对抗了整整九个月三百多个****夜夜,凭借几百个肩膀,为汉家在西域撑起了三百天的江山,最后当耿恭部返回酒泉汉地的时候,活着回去的汉家儿郎仅仅剩下十三人。
如今戍卫疏勒城的安西铁军,同样有着不输于先辈的勇猛与气魄,安西陌刀队割草一样将扑上来的游牧狼兵砍成两截,拿着横刀的徒兵几乎完全不顾防御,甚至缕缕可以看到被游牧狼兵刀枪刺穿了身体的铁军呐喊着推着十多个惊恐大叫的中亚蛮兵一同翻滚下城墙。
呐喊声震撼了远处天山雪峰。
就在距离疏勒城不远的另一处山坡上,同样一只安西铁军骑兵却是在那里停滞不前。
三千铁骑聚拢在山坡之下,战马焦躁的刨着蹄子,将士们亦是焦躁的摩挲着刀柄,听着战友冲天的怒吼声,恨不得立马投入战争,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将军,将校,三千将士所有人都是焦急的昂头向山坡望去,在那儿,他们的领袖,安西大都护程务挺却始终停滞不前,端着望远镜向前眺望着。
程务挺端着望远镜的手都在颤抖着,城头上奋战的安西铁军加上疏勒兵一共有四千余,他带过来的增援骑兵骑兵三千,而围攻疏勒镇的中亚狼兵,不下二十万!
当初追随长孙无忌率军突袭京师,长孙无忌只身被大闽释放,他则是被软禁在了京师数年,当年在海东战场,李捷倒是颇为欣赏他的才华与勇猛,几次招抚,不过李捷盛怒之下剜了他几千部下的眼睛,所以不论如何程务挺都没有投降。
后来李捷为了对付波斯叛王子卑路斯,连着他一同释放回了大唐,当时他父亲程务挺就认安西大都护,依靠着父亲的庇护,程务挺倒是重新投入军中,后来程名振病逝,一时间手底下实在没有合适人选,李治干脆将他也提拔成了安西都护。
这段时间的软禁经历,他倒是成了大唐少数几个对闽唐实力有所了解的人,从恒罗斯城返回西域的那一天,他就有预感,早晚有一天,闽唐的触角会探进西域,但他却没想到,会是以这么一个不可抵挡的惨烈方式。
沉吟了许久,程名振终于下了山坡,他麾下的振武校尉程杨立马焦急的迎了过来,急切的询问道:“大都护,咱们什么时候冲锋?”
“不冲了,传本都护的命令,撤军回龟兹!”
眼看着程名振翻身上马,程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安西铁军,令出必行,尽管一肚子的不情愿,三千铁骑还是跟着程名振扬鞭向东,纵马狂奔中,听着身后血战之声,程务挺的心简直如同刀绞一般,如果他仅仅是安西都护府下的一名将军,他会毫不犹豫的带着麾下冲杀进敌阵中,哪怕杀得全军覆没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可他是安西大都护!
大唐帝国建立安息都护府的目的,就是用这一道坚固的盾牌,将所有西方异族的刀锋剑雨抵挡在中原之外,所以只要他还喘一口气,就要竭尽所能,将外地抵挡在外,哪怕仅仅拖延几天,几个时辰,几分钟!
龟兹镇,关门禁闭,十多骑携带着通红颈旗的安西铁军骑士却是一路狂奔而出,一头扎进了玉门关内,直奔长安。
西域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