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防御重心在于辽河,朝鲜半岛的防御重心则在于鸭绿江,这条滚滚流淌的长河在后世分割了中国与朝鲜,鸭绿水之后则是一片平坦,如果这里丢了,来自辽东的骑兵甚至可以驰骋整个高句丽半岛国土,也只有新罗能够依靠半岛南端的山地抵抗片刻。
所以李佑,金胜曼,李承乾还有辽王李欣的赌注完全压在了这条防线上,临岸,快五十万倭军,辽东军,新罗朝鲜联军如同出巢的蚂蚁乱哄哄布置在岸边,一眼望不到边。
来自倭国的武士拎着倭刀,披着大铠,矮小的身体绷着力量,似乎迫不及待的等候着厮杀,不断的嘶吼着,新罗的花郎则是戴着厚厚的大沿毡帽,打扮的有些花里胡哨,活动着手脚,偶尔用看不起的眼神瞄一眼倭人。
当年追随李承乾的叛乱屯卫如今已经发展到了第二代,一万多或年轻或老的关中部众骑在辽东战马上,老兵在厚厚的盔甲下凝视着对岸的唐兵,似乎还缅怀着当年在那面大旗下奋战的峥嵘岁月。
士气最低落的却是辽东诸部,李欣的军队只剩下九千出头了,从突击幽州开始,辽东与大唐已经打过十几战了,屡战屡败,最后连辽东都丢了,这些由唐人,女真契丹还有高句丽贵族组成的骑兵甚至比后面三十多万充场面的临时征调起来民夫都要低落。
看着这一幕,就连李承乾都是眉头直皱,迟疑了好一会,实在是忍不住对李欣客气却命令着说道:“辽王贤侄!唐休璟性情狡诈,汝带部防卫大军后方吧!”
李欣可一点没有他父亲李泰那股嚣张跋扈劲儿,听着李承乾的吩咐,屁颠屁颠的领着骑兵绕过了大军,看着辽东骑兵的背影,李佑忍不住呸了一口:“虎父犬子。”
李承乾却是感叹的摇了摇头,当年他们兄弟几个在长安谁都看不起谁,为了个皇位争斗的焦头烂额,可是到头来却是便宜了默默无闻的李治,如今他们几个当哥哥的还被当年看不起的老十逼得不得不联合在一起,垂死挣扎。
而且还有老九,当年自己居太子之位,对这个弟弟甚至都没当过兄弟,可如今,人家能和大唐皇帝李治分庭抗礼,自己当年如此自负,可如今,连人家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想到这儿,李承乾又是感慨的向李佑询问道:“老七,闽王那头有没有什么消息?他,他愿意帮我们吗?”
“谁知道?”李佑却是愤愤然一甩马鞭子:“老九据说现在和什么骡,什么马打的正激烈,距离咱们大唐已经快一年多的路程了,我家老二走了快半年多了,还没到地方,要我说,和骡子有什么可打的,几鞭子不就抽顺溜了?”
李佑没见识,不代表李承乾没见识,他受过完整的太子教育,听过这个罗马,在华夏古籍中被称为大秦国,据说其军极其善战,称霸西域,可对于唐人来说,那儿还属于传说中的地方,谁能想到,李捷竟然真的抵达了那些传说中的地方?
又是感慨一声,李承乾还想说两句场面话时候,冷不防对面军鼓阵阵,唐军已经开始擂起战鼓,雄壮的军团如同铁块般的向前进发着,千军万马一起推进,那股锐气逼得人从脊柱直往上冒着寒气。
不是没经历过战争,可这种气势逼得李佑也是忍不住气势为之一夺,不得不拿出痞气往地上唾了一口骂道:“娘的,什么主什么奴,老十这手下的奴才都这么不可一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进军,真他娘的不为人子!”
说来也巧,没等李佑骂完,对面的唐军大军,一队扛着红色大旗的唐军信使急促的从运动中的府兵军团中脱离出来,对着河对岸的李承乾丽王大纛直奔过来。
没错,是骑马直奔,唐休璟选择在辽河岸等候了快七个月之久,就是为了等待今日的战机,整个辽河如今都在辽东惊人的酷寒之下封冻,让整个唐军都可以越河而战。
“大唐西水校尉车侯于跃拜见丽王,齐王殿下,请恕下官披挂之下不得下马全礼!”距离的老远,来的唐军将领就勒住了战马,兜着圈子叫喊着。
马上要来打你了,这会儿还摆着虚礼故作姿态,用李捷的话说典型的装逼,所以李佑毫不客气的冷哼过去:“用不到恕罪,一会本王要亲自把你砍落马下。”
明显被呛了一下,车侯于跃噎住了片刻,这才阴沉着脸继续吼叫道:“我大总管,左武侯大将军唐休璟大人命标下拜谒二位大王,唐大帅提议,贵军向后退三箭之地于我军,我大军渡河而战,可以不必来回奔波,与二位大王一战而定,岂不方便?”
这个提议倒是让李佑烹饪心动,谁都知道,大军最脆弱时候莫过于渡河一半,要不如何有半渡而击的说法,虽然辽河结冰,不过河面光滑,有些地方还会破裂,对于唐军来说,依旧是个弊端,如果趁着唐军度过一半突然发动袭击,那么说不定真是一战而定。
怦然心动,李佑张口就想答应,谁知道李承乾却是断然拒绝了,张口就喊道:“回去告诉你家大总管,不许!”
车侯于跃悻悻然的带着麾下骑兵转身回去,李佑忍不住有些恼火的回头嚷道:“大哥!半渡而击,他唐休璟找死,我们干什么要拒绝?”
“二百多年前的前秦皇帝苻坚也是这么想的,让八万晋军北府兵渡河,结果后队一声高呼,全军溃退,如今我军势力还不如苻坚,贸然后退,军心震动,一旦唐休璟趁机抢功,我军休矣!”
这么些年,李承乾一改当年飞扬跋扈的毛病,倒是与渊盖苏文真真学到了不少东西,一席话说的李佑哑口无言,的确,半岛联军是由四股势力扫地为兵汇聚的,不比唐军精练府兵,虽然人多,战力不强如不加以注意,说不定真的回溃败。
唐休璟的计策没有成功,却没有影响他决战的决心,唐军的步兵依旧整齐的踏上了冰面,黑森森的府兵方阵如同山一般的向河对岸压过来,眼看着对面旌旗森严,鸭绿水南岸的半岛联军禁不住乱了起来,有的农民组成的军阵面露惧色,喧哗退却,由贵族组成的府兵则是大声的喝骂着,用鞭子敲打军士不得后退!
李承乾的心亦是提着,看着唐休璟的军队不断缓慢向前,拳头拧的紧紧的。手持倭大弓的李佑手心中亦是握的出了汗,默默数着步数。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眼看着超过数万的唐军已经踏上了冰面,李承乾忽然猛地挥旗大喝,上千高句丽力士同时冲出,死人一磨,如同夯图筑路一般,狠狠讲百多斤的磨盘砸在了冰面上,本来承担了数万军队的重量,冰面已经负重严重,如此重击之下,格拉格拉的巨大裂痕声猛地从磨盘下传来,蔓延向了前进的唐军脚下。
“啊啊啊!!!”
连成片的惨叫中,冰面塌陷,成片的军士掉进冰河中,一片混乱中,各折冲府弓手慌忙向前,用复合弓攻击砸碎冰面的高句丽力士,为了负重,这些力士根本没有多少装甲,密集的箭矢攻击下,成片的倒下。
“进攻!”李佑亦是猛地拉开了他手中的大弓,一阵踏踏凯的难听叫嚷声中,上万我过武士亦是猛地拉开了一米多长的大弓,长箭也是雨点般的射了回去,噗嗤噗嗤的响动中,出阵的唐军弓箭手亦是倒在了冰面上,热血然了一片巨大的红色,有的伤兵甚至直接掉进了冰窟窿里,被鸭绿江冰冷的江水冲进了无边黑暗。
不过能被选做渡河地点的河段也是缓流,况且这还是冬季枯水期,唐军用木板铺在碎裂的冰面上,损失了一部分人之后,唐军依旧不可抑制的继续向前推进着。
双方的箭雨就一直没停过,半岛联军的伤亡反倒更大一些,缺乏盔甲保护的农民兵成片成片的倒在复合弓之下。
眼看着唐军的前锋矛手已经推进到了河沿,这次轮到了前军的新罗军队了,金法敏,金春秋几乎同时拔刀喝令,穿着布甲戴着宽沿毡帽的花郎率先呐喊着跳下了河岸,接着新罗兵仿佛下饺子一样跟着跳下去。
依靠着花郎道,这些新罗人猴子一样的穿越过枪阵,持刀贴着那些枪兵砍杀起来,旋即一拥而上的新罗兵一下子冲散了唐军先锋阵。
混乱的喊杀声震撼了整个鸭绿江两岸,一股股滚烫的鲜血融化了鸭绿江的坚冰,一方是为了生存下去,一方却是为了平定北方,此后一百年的安稳,同样是为了文明而战,谁也不可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