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对于闽国来讲,再次进入全盛的一年。
这个占据天竺,以工商业贵族作为中坚力量的王朝活力还真是令人发指,仅仅一年时间,经历阿拉伯战争的大败,损失兵力二十多万,失地千里的创伤似乎都被抹平了,损失严重的各个折冲府,卫被重新整备齐全,转眼间闽王铁林以及其他十六卫又被编练一新。
闽国又成了拥有常备军二十多万的恐怖大国。
另一方面,对于恒河的治理也见了显著成效,虽然仅仅是修建了大运河的一部分,充沛的水量灌溉下闽国又新开垦出两百万倾土地,粮食产量竟然再次翻了一番,熬过了连绵的雨季后,去岁为修建运河而空了的一个个粮仓重新被填满。
政治上,屡次叛乱的南天竺终于引起了闽国高层的注意力,对南方的的遮娄其,朱罗,帕拉瓦等王国,民族,不再是曾经掠夺式的开发,转变为脚踏实地的认真发展,沿着德干高原新设立了十多个州级政权,选取当地贵族为官,将南天竺各族认真的编入了户籍中,开垦田地,劝课农桑,又设立县学,崇文馆等传播儒家思想,给南天竺人一个科举的希望。
闽国不稳定了数年的南部天竺,开始缓缓走向正轨,原本集中在京师一线的贸易线又分到了整个印度洋沿线,让在京师中竞争的已经白热化喘不过气来的大商们有了新的投资选择。
外交上,因为吐蕃的彻底靠过来,还带动了不少中亚的小国,河中地区的昭武九姓,西突厥被击破后被赶到中亚的突骑施,葛逻禄,骨碌等部也跟着纷纷靠了过来。
尤其是突骑施,这一只突厥别部对于大唐来说,可是很特殊的一支,从唐高祖景云年间,突骑施就站在大唐一方参与对抗颉利可汗的战争,后永徽一直到开元年间,这支突厥都是大唐在中亚的代言人,昭武九姓,曹国,石国等粟特人国家也完全在突骑施武力之下成为大唐的属国。
如今这个时空的历史上有了闽国,而且距离中亚更近,通过在呼罗珊的联系后,突骑施又自然而然的依靠向了闽国。
有了这一支武力在背后策应,两年前背叛闽国,企图自立的波斯王子卑路斯一下子变得腹背受敌,原本在呼罗珊中部被中亚骑兵打的疲于应付的闽国唐军也终于变得游刃有余。
仅仅在家呆了一个月,换防修整的房遗爱就再一次请命重回中亚,就在一个月前,在呼罗珊渴水城附近,房遗爱率领闽军重创了卑路斯的粟特人叛军,斩首多达万余,卑路斯手中武装几乎全军溃散。
消息传到了京师后,闽国的战争机器禁不住再一次开动起来,毕竟,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京师街头,一如既往的热闹,黑色的,白色的人种操着不同口音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服装,各种怪异的吆喝声构成了奇特的人文景色。
街边的小酒馆内,简易的舞台上,胡琴的声音欢快且急促的奏响着,穿着艳丽且紧窄的胡裙,梳着满头小辫子的异域佳人欢快的在胡琴与鼓声中舞着优美的圈子,精湛的胡旋舞每每引得下方酒客震天的欢呼声。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梦幻一般的诗句在这里都实现了,每每看到精彩片段,一个个穿着文人长袍的年轻士子绝对毫不吝惜口袋中的铜钱以及腹中的诗句。
而且不同于长安的士子,这儿的世子可是包罗万象,不仅有天竺黑黝黝的本土贵族,卷胡子棕色眼睛的波斯世子,甚至最远还有来自拜占庭金发碧眼的希腊士子。
如果在闽国,看到一个大鼻子老外用干净利落的唐语吟诵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京师花。可绝对不奇怪。
不过热闹的酒肆中也不是一直这般太平,拿着酒杯喝的大鼻子都通红,一个穿着古怪的亚麻衫衣服,白布缠着黑色头发的胖商人忽然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叫骂了起来,旋即还堵住了酒肆的门叫来了警察。
十来个警察府兵乱哄哄的一通搜查,一个装满银币的钱包从一个干瘦的天竺穷小子怀里搜出,胖商人立刻暴怒的上去扯着那穷小子一顿大耳光,抽的天竺小子的脸都肿了。
事情似乎到此为止,不过在结局上却又出现了波澜,带走天竺穷小子之前,警察府兵进行了例行的登记盘问,当得知胖商人来自亚美尼亚后,几个天竺府兵却齐齐的变了颜色。
在胖商人的惊愕中,刚刚找回来的一袋子银币被警察府兵随意的丢在地上,一面叫着晦气,几个警察府兵竟然旁若无人的一哄而散,旋即在胖商人火冒三丈的注视下,脸肿的像包子一样天竺黑小子旁若无人的捡起钱袋又塞回了自己怀里。
“肮脏的小偷,你找死啊!”又是暴怒的喊着中东语言,胖商人气势汹汹的扑上去,可这一回小偷可不老实挨打了,很是嚣张的一脚踹到了胖商人肥嘟嘟的肚子上,踹的胖商人只翻白眼,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踩着那胖商人肥嘟嘟的肚子,黑小子英雄一样大摇大摆出了酒肆。
“泥们闽国银就是则样包庇小偷的?”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刚刚还厮混在一起的士子商人们全都冷笑着看着热闹,用磕磕巴巴的唐语,胖商人委屈恼怒的吼了出来,离着他距离最近的一个波斯人士子则是用很轻蔑的语气抱起了肩膀嘟囔起来。
“我们闽国也是严惩小偷的,抓到偷盗者,判处墨刑,脸上刺字,抓住三次以上,发配婆罗洲,不过闽王还有命令,亚美尼亚人背信弃义,犹如禽兽,所以闽国法律不会保护亚美尼亚人,也就是说那小子杀了你都没人管!”
在阿拉伯战争中,高加索的属国亚美尼亚是第一个背叛了闽国的,军中倒戈的亚美尼亚雇佣军可着实给闽军造成了严重伤害,为了报复,李捷回国就颁布了这条法律。
不管什么头发什么肤色,一大群闽国士子与商人的鄙视都是发自内心的,浓郁的对闽国认同感下全都仇视的瞪着那胖商人,怎么也没想到有这一遭,赔了钱又丢了人的胖商人几乎是哭着跑出了酒肆,看着他奔跑的方向应该是街头的弘文馆。
那儿是教授儒家文化以及考取唐人身份的地方。
一个插曲过后,胡姬酒肆中再一次恢复了热闹,胡姬更加卖力的表演,一群群的士子也再次冒着酸句享受起太平盛世来。
看着这一幕,酒肆一角中,透过银色面具后一双狭长的眼睛也是禁不住露出了笑意。
穿带着浑身衣甲,这样的打扮在京师并不少见,朝廷计划再次征讨中亚,聚拢在京师附近左右领军卫,左右武卫以及闽王铁林的不少官兵每天都会有大批进城休假采买的,不过扣着个冰冷冷的银面具可就少见了。
一身都透着冷意,捏着酒杯独自喝着闷酒的李缺身边两张桌子硬生生都是空的。
从曲女城受伤回来,为自己更名李缺,没有透出自己还没死的消息,李玉儿失去了很多,包括郡主的身份威严,闲暇时间像同龄女孩那样逛街试衣服的快乐,连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都不可以,不过李缺不后悔,换一种身份生活在军中,这种日子让她觉得更轻松,似乎有种隐藏逃避的快乐。
唯一能让李缺喝闷酒的也就是最近了,李捷决定御驾亲征中亚,她作为禁军居然被留守在了京师城,虽然没抱怨什么,但这份没有用的落寞依旧让李缺心里觉得不舒服。
故而趁着休沐的空暇,李缺干脆跑出来喝顿闷酒。
酒是吐蕃出产的青稞酒,这种酒虽然没有五原白酒烧刀子这般烈,但也有不上头的好处,很是适合李缺这种随时拿刀的军人。
不过喝不醉似乎成了今日的弊端,一杯又一杯的饮下,却似乎越喝越苦涩,一面沉闷的饮着,李缺身上那股冷厉也愈发的浓郁,冷的周围好几个想要过来搭讪攀个交情的年轻士子又缩了回去。
足足一个时辰,才有着一个晃晃荡荡,不怕死的年轻人在众人看热闹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到了李缺的桌子前,丝毫不顾及的坐了下,随手还拿起李缺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没有与别人一同喝酒的习惯!滚!”
几乎那人刚端起酒杯,李缺的手已经快如闪电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冰冰的喝道。
被抓了个正在,那人却也不尴尬,反而颇为郁闷的反问一句:“义父也是别人?”
触了电一般赶忙松开手,李缺满是惊讶的叫道:“殿下!”
“嘘!”
终于混到了一杯免费酒,不过青稞酒好像不合李捷口味,苦涩的味道苦的他直扁嘴,勉强才咽下去,吐出一口酒气后,看着垂着头的李缺,李捷禁不住又是苦笑这摇了摇头。
“还在埋怨孤没带你一同出征?”
“李缺不敢!”
听着李缺恭敬却冷意的回答,李捷禁不住又是叹了口气,懊恼的嘟囔道:“真不该让你跟着萧家那个死鬼学艺!”
懊恼了片刻,李捷从衣袖中摸索起来,片刻后,一块黑黝黝的特制铜鱼符,一本黑封皮册子被丢在了李缺面前。
“不带你去,是因为这次孤要给你个新的任务,去麦加,找侯杰!”
听到这儿,冰冷的李缺也保持不住她从雪域高原带回来那份沉静,带着颤抖惊愕的豁然站了起来,急促问道。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