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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浮屠”建成时,内有九层,外观五层,取“九五之尊”寓意,预示武则天震烁九州,睥睨天下。曾被其男宠薛怀义一把大火焚毁,重建后又几经战乱,如今只保留下四层。

塔内有些昏暗,微弱的光线从直棂窗投射进来,光影内漂浮着尘埃,显得十分混浊,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

塔里供奉的佛像,早已破败不堪,墙面的壁画亦斑驳褪色,模糊不清。

巨大的通心柱体布满蛛网,扶梯已霉烂不堪,且满是灰尘,走在上面“吱呀吱呀”作响,随处可见岁月的痕迹。

甚至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使人闻后,顿感压抑和沉重。

底层,二层均无异样,可几人上到第三层时,恐怖的场景跃入眼帘。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或仰、或俯、或侧卧、或蜷缩、或吊挂、或斜靠……姿势各异,死状凄惨!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袭来,令人作呕。地面被鲜血染成暗红色,像铺上一层红毯,其中夹杂着些许断肢和不明粉末,犹如地毯表面点缀的花纹图案。

东方傲与赵金寒见状,旋即往两侧倏分,熟练的检验死尸,老练的勘察现场。

小白则表情严肃,环顾四周,眼神里透着焦虑之色。

只有温和,温和如故。

温和的站着,温和的看着,温和的听着,温和的思考着,温和的等待着……

他是“活字号”出类拔萃的干才,见过比这更惨的场面,更可怕的死法。

温和倘若要动手杀人,绝不会像名字那样温和。

“老赵,你那边情形如何?”

赵金寒答:五条,灭灯。

这是刑部暗语:“五条”指人数,“灭灯”指没有活口。

东方傲缓缓起身,又抬头仰视,似乎在分析现场。而后对温和道:一共死了十二个,作案者至少有三人以上,事先用石灰粉迷了他们的眼睛。死者中有几人我认得,皆是安大人出门随行的保镖,这两人是“飞行太岁”沐云峰、“动土太保”沐尘封,追随安大人好几年,身手很不错。

赵金寒补充一句:“湿布衫”仇欠德也在。

东方傲眉毛上挑,微讶道:怎么会有班房的人在?

仇欠德是提邢司牢房的一名押狱,班房老大查家集的属下。因其经常将冷水泼湿一片地方,然后逼着犯人睡在上面。

监牢本就阴冷,湿泥地怎么能睡得着?时间久了,身体自然落下各种毛病,令犯人苦不堪言,又唯有顺从,否则便是挨一顿拳脚。

“湿布衫”的绰号由此得来,仇欠德如此行径,是班房的惯用伎俩,为借机敲诈犯人,索要银两。

温和道:东方捕头,你们提刑司近来挺热闹的?刑房刚出事,班房又冒出来,谢大人会不会管教手底下的人?

东方傲迟疑一刹,沉吟道:温先生,刑房的人素来与利大意臭味相投,班房的人和安大人来往过密。谢大人因此屡遭掣肘,频受打压,难以约束德意志和查家集,这点你应该清楚,温知府更是知晓的。

温和斜睨一眼东方傲问:难不成是知府大人的错啰?

他看人或看物,经常是用眼角余光,并且眼球几乎不动,好像眸子是固定在眼眶内。

东方傲听罢,连忙揖手道:卑职不敢,绝无此意!只是,谢大人里外难做,两头为难,上下都得罪人,他委实有些憋屈。

赵金寒附和道:不错不错,谢大人难啊……刑房和班房仗着有人撑腰,愈发越轨。要不是谢大人尽量制约,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东方傲道:谢大人干了几十年,一向廉洁奉公,家境简朴,连名仆人都不舍得请。提刑司内随便一名巡检捕头、押狱、狱司、日子都过得比他滋润。洛阳刑部的腐败,根源实则来自于……来自于……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温和侧目冷视,抿了抿唇,踌躇再三还是没说问出口。

他顾盼间,转问小白:这里外人轻易进不来吧?眼下发生血案,死者又是朝廷命官,你们“兰亭”作何解释呢?

小白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不是“兰亭”干的。

温和道:你是池家重将,当然不会承认。

小白道:换作温先生,会在自己地盘上,对安大人动手吗?

温和答:会!

小白笑道:那杀掉安大人后,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其是死在“天堂”吗?

温和思索道:按常理来讲,不会!但人有时是会反常理的。

小白反问:目的呢?

温和答:混淆视听,鱼目混珠,转移视线。你越早发现,反而越看越不像。

小白冷然道:看来“兰亭”是脱不了干系。

赵金寒插话道:依卑职之见。安大人这档子事,倘若池家所为,是有足够的时间去清理现场,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必棋行险招,万一走错一步,反倒弄巧成拙。

温和背负双手,问东方傲:你怎么看?

“我的看法是池家有嫌疑,但找不出明显动机,缺乏证据。而且,这种行凶方法,太过行险。确实有悖常理,匪夷所思!”

温和听完,亦不表态,只道一声:我们继续上塔。

东方傲侧首道:老赵,你守着此处,我陪温先生上去瞧瞧。

赵金寒应道:好咧!

塔的第四层,亦是最高层。

温和第一个上楼,走到楼梯口,遽然止步不前,东方傲在后头紧跟,差点与其撞个正着。

“怎么了?”

问话的是小白,他在三人最后,故而没法看见上面的状况。

第四层的顶部已坍塌了大半,光线倾泻而下。原本幽暗的环境,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使得整个空间一览无余。

风声呼啸,风势逼人。

第四层也有死尸,但只有一具。

尸体静静地朝天仰卧,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力一般。

死者上身穿着一件紫色官袍,脚踩官靴,腰间悬挂一块令牌。其前胸位置被鲜血染得通红,触目惊心。左胸处有个窟窿,血已流干多时,地上的血迹也凝结成块,身旁不远处有把精致的匕首。

温和与东方傲一眼辨认出尸首是谁,因为死者正是提刑司班房老大:查家集。

关于查家集无需赘述。

任何一种不好的词汇,都与其多少有点沾边。

他与德意志溜须拍马,谗言献媚不同,靠山安德孙是其表姐夫,二人沾着亲,带着故。

有这层连襟关系,查家集自然有恃无恐,忘乎所以。在牢里肆意敲诈犯人家属,虐待囚徒,稍有不从就往死里折磨。

此外,一些富家子弟犯了事,要人顶罪。只要打点的银子丰厚,查家集便安排囚犯顶包受刑、充军、甚至砍头。

温和缓缓靠近尸体,每一步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什么东西。而东方傲则紧随其后,脸上露出一副凝重无比的神情,其眉头紧紧皱起,如同一只警惕的猫头鹰。

小白随后上来,被眼前的情景怔了怔,立刻快步上前,兀然说了一句:看来池家的麻烦大了!

东方傲跟了一句:提刑司也有大麻烦!

温和接了一句:都挺麻烦的!

东方傲目光扫了一遍尸体,戴上手套观察伤口道:是锐器所致,诸如匕首、短刀、怀剑之类的凶器。

温和斜瞅向地上的匕首,锋口带血,隐隐闪着精光。

“是不是这把匕首?”

东方傲捡起匕首,端详后道:从伤口形状,深浅判断,是这把匕首留下的。只是……

温和问:只是什么?

东方傲凑近身前,将匕首捧于掌心,递给温和看:温先生,你是否认得此刀?

温和聚睛细看道:刀不认得,字我认识。

匕首握柄呈鱼形状,吞口刻有两个金字:德孙。

小白失声道:我见过,是安大人的配刀。

温和一愕,反问:你怎么会见过?

小白即答:因为此刀,是我家池公子赠与安大人的。

东方傲道:若我没看走眼,这是“鱼肠刃”,这金字应该是后刻的。

小白点头道:不错!安大人曾央求池公子,想一睹“兰亭”兵器房内的藏品,饱饱眼福,开开眼界。

东方傲道:池家的兵器房不是谁都能进的,估计你也不行。

“没有池公子允许,我进去只有一个下场”小白顿了顿,才道:那便是死。

温和淡淡道:但安得孙进去了,因为他是安大人。

小白道:是的!安大人看见“鱼肠刃”,颇为中意,池公子向来慷慨大方,故成人之美,做个顺水人情。

东方傲肃然道:查家集死于刀下,“鱼肠刃”又是安大人随身携带,这就很蹊跷了。安大人颈骨被拗断,死于擒拿手一路的功夫,而查家集练的恰巧是“七寸擒蛇手”,正好对得上号。

温和问:你的意思是两人互殴而亡?

东方傲先点头,再摇首:按伤口判断,像是斗殴致死,可这说不通。从三楼的现场看,安大人与查家集应该是相约同行,他们又是连襟,关系亲近,怎会无端互殴?即便是互殴,那三楼的随从又是谁杀的?难不成也是互殴?故不能就此定论,案件疑点太多,漏洞也多。

温和道:关键是他们为何要来这里?

小白道:另外凶手为何要嫁祸池家?

东方傲提醒道:是不是嫁祸,尚未查实,不要着急撇清干系。

小白黑脸更黑了,还瞪了东方傲一眼。

温和问:你打算从何查起?

东方傲嗫嚅道:线索很乱,很棘手,我尽力而为。

“他左手好像要写什么?”

倏地,又有人讲了话(查家集肯定是开不了口)。

温和眸色乍亮,犹如眼睛里面藏着千种杀招,万道杀机,可目光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状态。

东方傲先是一惊,忽而一喜。

“三爷,是你!”

小白由愕转惊,因为说话之人就站在其身后,他却毫无察觉。

温和侧首望定追命,今天他是第一次正眼去看人。

小白忙道:三爷,你来的太及时了。

追命道:发生那么大的案子,崔某岂能不到场。

说完,追命俯下身去,要去翻动查家集的左手,东方傲急声道:小心有毒!

追命哂然道:温先生在,有何惧哉!

温和不冷不热的说:你与“老字号”也算有些渊源,普通的毒恐怕瞒不过你。

追命道:那得看下毒之人是谁!若是先生这等高人,即便再普通的毒,亦能毒霸一方,冠绝天下。

温和道:我是“活字号”解毒的。

追命道:毒理是相通的,解毒需先了解毒性和下毒手法。况且温家并无规定,“活字号”的人不可以下毒。

温和默不作声,眼睛紧盯着追命掀起查家集的左手,掌下赫然有用血水写成的笔画。

东方傲蹙眉端详,嘴里嘀咕着:好像他在写什么字,但只写到一半。

小白道:是写了一半。估计他临死前,强撑一口真气,想留下点线索或信息。无奈伤势过重,才涂抹几笔,便气竭身亡。

东方傲沉吟道:从笔画上看左边是“三点水”,右边不得而知了。

温和俯窥一眼道:是很像三点水。

追命环臂抱胸,陷入沉思。

东方傲忽然想到什么,便道:会不会查家集认得行凶者,垂死之际欲写出其名,指认凶手。

温和问:能确认是查家集自己写的,而非有人故意为之。

追命道:这点可以肯定。从笔画的角度来看,是平躺时所写,血迹粗细符合他手指的宽度。且有深浅,有顿挫,表明当时他写的十分艰难,已力不从心。

温和问:倘若有人用他的手指来写呢?

追命道:你看他几根手指血痕均匀,要是有人按其手指涂写,手指关节周边会留下那人手印。要擦去痕迹,势必会将指上血迹一并抹去。

温和不语,神态似乎认同追命的看法。

东方傲道:假如查家集留下的是凶手姓名,池字左边倒是三点水。

小白立即反驳:为何不是游字呢?

追命道:池字或游字皆有可能,亦不排除其他姓氏。洛阳府不止“兰亭”、“小碧湖”的势力。

温和面色倏变,冷冷问道:你不会想说温字也是三点水吧?

追命反问:温字不该算吗?

一时间,塔顶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响动。

片刻后,追命离开“天堂”,后面急匆匆追上来一名捕快打扮的人。

“三爷,等等我!”

追命转身一瞧,只见那捕快满头大汗,他不禁有些意外。

“灰耳,你怎么来洛阳了?”

“大捕头,让我来送信。”

灰耳隶属京畿刑部,却是神侯府派系。他从京城赶来,是为传递书信给追命。

信是诸葛先生亲笔所写,无情安排灰耳去送。

追命打开信阅看,里面内容不少,特别提到一个追命从未听过的人名: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