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永光纪 > 第五百八十八章 纷争始于欲望,故天下亘古不易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五百八十八章 纷争始于欲望,故天下亘古不易

“那先巢一脉残存的后裔......”

方寸山河化光消失,白发老人饮尽杯中烈酒,放下盏杯,一手重新斟酒,头也不抬地意简言骇道:“都被我杀绝了。”

萧阳闻言手臂骤停,而后缓缓举杯一仰而尽,神色始终保持平静,“理解。”

其余人似是也猜想到了这一结果,一阵唏嘘,默然无声。

有道是,亡族大恨不共戴天,血海深仇不得不报,一切今日所欠下的债,来日终将要以血来偿,至于所谓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过笑话尔。

这就是烬土长存于世人心中的永恒真理。

这就是天下各族相互仇恨僵持的根源之一。

虽说烬土乱世不易,万族野心勃勃,暗潮汹涌,风云变幻,大势所趋之下,哪怕当年没有先巢之,龙乌二族的覆灭,也是命里注定的必然,但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因为先巢之的暗中谋划,才间接导致赤龙一族盛极而衰,最终落得了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而作为赤龙一族残存世间的最后一条血脉,为此报仇雪恨,本就是一件无可厚非,且最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换作是他们,也未尝不会选择这么去做,甚至,连一刻犹豫都不会有。

稍纵须臾间,萧阳放下盏杯又补充了句,“可悲。”

白发老人蓦然一笑,“公子指的是老朽,还是他们?”

萧阳眼帘低垂,缓缓倒酒,“前辈心中已有答案。”

白发老人再度一笑,忽而转移话题,“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对么?”见萧阳不语,他继而接着说:“你的眼神里始终存在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冷酷和杀意,源自于最深层次的灵魂本质,经久不散,亦如......那大梦最后一世的我,想来,你也曾历经过刻骨铭心,却又无能为力的人生大憾吧。”

夏欣神色微变。

萧阳依旧不语。

众人心绪各异。

白发老人仍是一笑,“公子莫要误会,老朽并未窥探你的心神,亦没有那个胆量,只是老朽也曾有着类似的经历,故此,在这一方面的直觉会比较敏锐,很轻易便能感受到其中的熟悉。”他端起盏杯,低声又问:“倘若换作是公子,又待如何?”

萧阳淡淡一笑,先是看了眼夏欣,然后望向对面的老人,语气平淡道:“冤有头,债有主,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未必能比前辈做得更好。”

言罢,他先对面老人一步举杯饮尽,旋即岔开话题,道:“前辈还是再说说,关于烬土的那些事吧。”

老人见状紧随其后,一口烈酒快速入喉,他随意放下空荡的盏杯,不再继续。停顿片刻后,他扭头看向了小阁窗外,夜幕临近,明月初升,悬挂在天尽头的那轮残阳,已然是即将彻底落下。

“自我走出炉洲,展开清算后,天下各族连同整个先巢氏在内就此永世除名确实不假,但此脉后来,实际上并未彻底断绝,且安然延续了极为漫长的一段岁月。”

此言一出,场间气氛骤变,除夏欣以外,众人皆是神色一惊,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诡谲莫测的白发老人。

东方凌天率先发问:“前辈所言何意?莫非......”

“不错,昔年一役落幕,先巢一脉仍有人存活于世,当然,我指的是曾经。”老人目望窗外,神色寡淡,一双古老而幽邃的空洞眼眸里,映照着天边暮色最后的余晖,“也许天意如此,故而造物弄人,当初我镇压任容氏,将此脉庇佑下的先巢余裔斩杀殆尽,正要离开之际才发现,原来在那先巢余裔拼死守护的那口古棺中,竟也有一个稚嫩孩童,与我曾经一般,封于道内,以待解封,其姓先巢,名永正,字长命,为先巢一脉的正统嫡系,亦是他先巢之的血亲玄孙。

当时见到那个孩童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先巢之还有后手,我依然身处在他所布下的棋盘里,始终不曾脱离掌控。准确来说,先巢之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准,我不会作出任何选择,甚至料准了我之后每一步的落下,而那个孩子,就是他为先巢一脉留存于乱世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同时,也是他用以制衡我的最后一枚棋子。

倘若我直接取其性命,那么他在前路上所为我做的种种铺垫,就会化为把把夺命的利剑,疯狂对我进行反噬,哪怕最终无法至死,也足以让我前路尽毁,一身努力付之东流。不得不承认,他先巢之当真好胆魄,好算计,更好狠的心,多年来隐忍筹谋,苦心积虑,到最后竟连自己族人至亲都可以舍弃不要,就只是为了他心中那点所谓的大义。”

一声冷笑传出,老人收回视线,“可那又如何?”他余光一扫,看了眼置于桌上如若摆设的酒壶,随手拎起边上酒坛,往眼前杯中去倒,“他先巢之纵然一世英明,机关算尽,能够料到死后所发生的一切,可能否料到,我最终究竟会作何选择?以为凭借这些就能让我屈服,以为凭借这些就能让我认命,还妄想我会去扶持他的后辈,平定乱世,大治天下,简直痴人说梦。”

老人语气不高不低,可字字句句充满讥讽,又字字句句充斥无力,就像是心神有别,意志分离,在认可自己做法的基础上,否定了自己的本意。

久亦无言的夏欣突然平静开口,“但你最终还是没有杀了他。”

闻听此言,老人颓然叹气,“是啊...”旋即举杯痛饮,苦笑自嘲道:“说来何其可笑,我此生最痛恨者无疑他先巢之是其一,可我此生最敬佩者,却也只此一人唯一,他如梦魇,亦作救赎,对我的影响太深太远,以至于哪怕事到如今,我对他依旧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也正因如此,我当初才会半遂其愿,选择制衡天下,灭绝诸神,进而推翻烬土现世,以此去缔造一个千古未有的天地新格局。

但也仅此而已了,就如先巢之那时临终所言,一切皆随自己心意,我能善待这个世界,世界又可曾善待于我,既然世界不曾善待于我,那么我又何必去善待这个世界?我说服不了自己去善待世界,更说服不了自己去成为那个治理天下的烬土唯一,所以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这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仁慈,同时也算是我给先巢之的一个交代吧。”

宁启望着窗外,心绪飘忽,边上施虞烟突然低语,“所以当年那个孩子...”

老人面无表情,回道:“被我收为弟子,丢在世上自生自灭了。”

就当众人得悉结果,见微知着,以为尘埃落定之时,那老人似是有意为之,随口透露出了一则惊天消息,“不过,我把先巢之所教的一切全都传授给了他,此外,我废除了他的真名,从此改为知生,道号永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犹如是滚滚雷鸣回荡在耳边,宁启目光霎时自窗外收回,难以置信地狐疑,“永妄?永妄真人?”

老人只拿起盏杯,默不作声。

场间的气氛仿佛突然凝固了起来,沉默片刻间,坐落于东方凌天身边东方正天疑惑自语,“永妄真人,有点印象,似乎在哪见到过。”

东方凌天盯着那个白发老人,沉声低语,“和光城前身开元宫的立教之祖,也称开元老祖。”

“什么!?”东方正天顿时失声讶异,险些没直接站起身来。

宁启强压住心中的波澜荡漾,快速仰头倒灌,放下盏杯道:“并非前身,此间还有数代更迭。”

东方凌天举杯默饮,对此深信不疑,当今天下,要说谁对昔年那座人族第一圣地和光城了解最深,除却今日这历经数十万年而不朽的赤龙一族三太子,恐怕非火城五位城主莫属了,毕竟,火城延续了上千年不止的盛世太平节,本就是借鉴于昔年那座和光城的往荣节,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于现在外面不少人都传言,将来的某一天,这火城极大可能要成为继和光城后的人族第二座圣地,超越以往的最巅峰。

吕宴出声附和道:“不错,开元宫后还有太元宫,太元宫后还有长荣城,之后是定天城,最后定天城衰而复盛,如日中天,彻底崛起为一代势不可挡的超一流巨擘才正式改名为和光城,其间五代变迁,横跨十余万年,加之又是烬土有史以来仅此无二的绝神时代,所以,有关他们的记载,向来都是寥寥无几。”

东方正天略加思忖,“也就是说,昔年的那座和光城,其实就是曾经的先巢氏,或者说,人族六王脉都有参与?”

白发老人忽然语气低沉道:“是,也不是。”

“开元唯有先巢氏,太元亦无五王脉,直到各自为营的人族势力,孤立无援,每况愈下,他们才懂得联合起来抵御万族,后以太元宫为中心祖庭,围绕六脉三洲的接壤处共同建立了一座以人族为荣的长荣城,至此,人族大统的轮廓便有了一个雏形,但又能如何。

从天下无神到诸神并起,从六脉崩塌到超越以往,悠悠十万载,人族五朝换新,百代更迭,最终才成就了一座圣地和光城,到头来不过是重蹈覆辙,依旧灭亡。”

宁启无声轻叹,倍感惋惜,“当年前辈之所以选择灭尽诸神,是想要斩断天下因果,隔开各地关联,以此来减免世间万族的纷争纠缠,进而逐渐缓解,甚至是消散他们之间的仇恨和讨伐吧。”

白发老人脸上泛起些许慨然,“大差无几。”他垂眸凝视着手中盏杯,酒水荡起点点涟漪,“但事与愿违,我也懒得多管。”随后端起盏杯,一口饮尽,“当年烬土诸神死绝以后,我道压天下,制衡烬土,从此十万年间,凡有志成神者,欲打破那层虚妄瓶颈,无一例外,必遭天地镇压,化作雷罚下的大道劫灰,我本以为如此可让他们知难而退,以为这样就能逆转大势,让这天下纷争从大化小,从小化了,结果一切都是徒劳。

绝神之初,烬土的的确确迎来了一个尤为罕见的平和时期,甚至还要超越如今的现状,天下免于杀伐,各族各自安定,我本以为,这只是开始,长此以往,一切都将得以改变,在往后的漫长岁月中,也许有朝一日烬土当真能变成他先巢之曾经心中所希望的那样,天下安稳,四方平定,乱世彻底归于终结。

但渐渐我发现自己错了,且大错特错,欲不灭,天下乱,世间欲望,乃一切罪恶的根源,此若长存,纷争必至,终难免血水滔天之大祸,历经万余年的演变,伴随野心和利益的相互冲突,烬土纷争死灰复燃,万族相互讨伐,各地战火纷飞,天下众生饱受荼毒,世间,再次恢复了杀伐的原貌。”

宁启叹道:“纷争始于欲望,故天下亘古不易,都说烬土如牢笼,众生皆囚徒,世代苦久于纷争,永无宁日,可他们又何尝会想,这诺大的一座天下,原本就是因为这世人才会演变成这样一座厉鬼横行的人间炼狱,归根结底,其实都是我辈无知,愚昧自找的罢了,也当真是印证了先巢前辈曾经的那句话,错非天下,而在无治,罪在本身,勿怪他人。”

白发老人一声冷笑,“正因无知,故而失望,正因失望,故而无治。”

宁启稍作停顿,低声反问,“可这世上总有无辜,他们还要活下去,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他们有什么错?”

白发老人神色淡然,“无错,但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要活,如果世道可以为此改变,那么舍身取义又何妨,如果天下始终一成不变,那么又何必为此枉然一场,不如就遂那先巢之的愿,一了百了来得清净。”

宁启眼神犀利,平静道:“倘若如此,前辈早该付诸行动。”

白发老人呵呵一笑,随后蓦然大笑。

吕宴见势不妙,连忙岔开话题,“当年前辈消失匿迹后,就一直待在炉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