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芷虞在君弦的帮助下,轻松的落在雅楠苑不远处的屋檐上。
此时,薛玉梅从寝殿走了出来,已经不复往日的优雅淡定,在小院里着急的来回走着,手里的丝帕早就被捏的快撕成两半了。
该死的!若是蔡文韬把自己供出来就难办了,虽然她并没有参与多少,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大小姐,奴婢已经探听到了。”
“怎么样,蔡文韬有说什么吗?”
侍女脸色很是难看,身子抖的不行,但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听说是摄政王殿下亲自来审,而且一同审问的还有户部侍郎,奴婢只打探到这些。”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让薛玉梅只觉得头晕眼胀,她稳了稳身子,才不至于当场昏过去,但心情却越发的糟糕了。
谁不知摄政王出了名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哪怕在嘴硬的人落到他手里,很快便会招供,更不用说蔡文韬这种公子哥了。
看来,她得做出取舍了。
想到这,她的眼里并射出丝丝的阴鸷,犹如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随时都能置人于死地。
“行,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许再与任何人提起,不然......”
后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侍女还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知道大小姐的手段,不敢有任何违抗,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君弦坐在屋檐上看着院子里的一切,他把主仆俩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勾了勾嘴角打趣道:“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薛芷虞没搭话,反而岔开话题道:“药丸应该快发挥作用了,走,我们去一趟衙门。”
“行吧,下次真应该向你收费,我最近的银两都没多少了。”
薛芷虞斜了他一眼,戳穿道:“你不是一直都没有吗,说的好像之前很有钱一样。”
咳,好真实,没办法反驳。
君弦撇了撇嘴,老老实实把薛芷虞带下了屋檐,不死心的凑过来道:“郡主不如给我开俸禄呗。”
“不好意思,我人比较吝啬。”
薛芷虞才不管君弦那张垮下来的表情,自顾自走着。
衙门单独审问的牢房里,徐大人紧张的站在一边,时不时看向旁边主座的男子,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他这小小的衙门怎么把摄政王给招来了,看到虽然还完好无缺的户部侍郎,但明显精神状态不济,只觉得毛骨悚然。
蔡文韬由一开始还在喊冤,但最后整个人不得不安静下来,哆哆嗦嗦的蹲在角落里。
摄政王南宫烨悠哉悠哉的坐在主座上,漫不经心道:“看来最近很多老鼠串出来,知府大人办事有待提高啊。”
徐大人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道:“是,殿下说的是,臣定会尽力处理妥当。”
“本王要的可不仅仅是尽力,能尽力的大有人在,知府大人是聪明人,也不用本王再多说了吧。”
“是,臣愚钝,定处理好,还请殿下安心。”
“把蔡文韬提上来,本王要亲自审问他。”
徐大人虽然不解,但还是让手下的人把角落里的蔡文韬强行拉了出来,让他跪在了南宫烨面前。
他看到蔡文韬的样子,眼里满是不耐,怒吼道:“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蔡文韬看也不敢看南宫烨,俯下身一个劲的在抖,自言自语似乎在说着什么。
“蔡文韬,你可知污蔑郡主是何罪?”
“小的没有.....没有污蔑郡主!!!”
蔡文韬猛地抬起头,想也不想的否认道,但心里却越发的不安了,他从进来就看到父亲不对劲的样子,在想到摄政王的手段,他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南宫烨冷笑一声,没去管他,看向宥开口道:“把你看到的说出来,想必蔡大人也想知道吧。”
蔡锦重眼神早就失去了焦点,他楞楞的抬起头,听到摄政王提到他的名字,脸上布满了惶恐。
在西厂虽然没有遭受想象中的酷刑,但每日的审问却让他度日如年。
蔡文韬这时才看到了牢房外的宥,仅剩的那点理智断然全无。
完了,若是他把丞相府发生的事都告知摄政王,他一定会没命的!
他率先抢在宥开口前,着急道:“殿下,小的在丞相府说的话的确不太好听,但小的是真心爱慕郡主,加上受了百姓的言论影响,所以才会做出那等事。”
“啧,怎么到哪都有狗乱吠,聒噪!”
薛芷虞在捕头的引路下,缓缓走了过来,从牢房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蔡文韬,语气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南宫烨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木桌,如同敲击在众人的心上,他并没有特地去看薛芷虞,视线仍旧紧锁在蔡文韬身上,仿佛外边发生的事与他无关。
徐大人连忙走了过来,想了想还是恭声询问道:“郡主你可是想亲自来审问蔡文韬的?”
“当然,毕竟这事关我的声誉,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蔡文韬都敢污蔑,更不用说朝廷命官了,到时整个炎国的律法岂不是大乱。”
君弦像是习惯了,但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南宫烨身上,思绪似乎飘向了别处。
宥轻咳几声,差点就想拍手叫好了,郡主这说的妙啊,给蔡文韬戴上这么大的罪名,知府若是不公平判决,那就是无视炎国律法。
南宫烨也想到了这一层,微微抬起眸子看向站在外边的薛芷虞,讳莫如深的瞳孔里多了几分笑意。
阴暗的牢房里亮起了两边的火把,火焰的光亮顿时把牢房照的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还散发着淡淡的恶臭味。
薛芷虞眉头紧蹙,捂着鼻子扭开头,她甚至都不用去看是谁,哪怕隔着一道铁门,味道还是很难闻。
徐大人连忙秉着呼吸,心里是又气又恨,赶紧招呼了两个府差,把瘫软在地上的蔡文韬拎走。
有府差也拿着水桶,快速把地上的肮脏处理了一下,便快速离开了牢房。
南宫烨虽然脸色也不太好,但身上的威压不减,他站起身甩了甩衣袖,睨了眼徐大人,晦暗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
“这就交给知府大人了,不要让本王失望。”
“是,臣定会处理的妥妥当当的。”
蔡锦重眼里快速闪过一起暗茫,但很快转瞬即逝。
宥一直跟在身后,直到走出了府衙,这才忍不住低声问道:“爷,把蔡大人就在地牢似乎不太妥,那定会有人劫走他的。”
“放长线方能钓大鱼,如今赵展鹏不会在这峰谷浪尖上劫人的,我还挺期待他们能劫走蔡锦重的。”
南宫烨说完后,也不理会还满是不解的宥,转身往一边的小巷走去。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仍旧浮现出地牢里薛芷虞的容貌,那种无畏的神情,不像待字闺中的女子那般,她是那般的鲜活。
两边火把的火光映照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杏眼里仿佛点缀上了点点星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南宫烨想到这,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他这是怎么了,至从第一次见到那小丫头,后边很多事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了,这种情绪充满了陌生。
不过,并不讨厌。
薛芷虞见状,也不好多待在地牢,跟徐大人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君弦往丞相府赶去。
路过四喜楼时,薛芷虞想了想还是进去打包了一只猪蹄子,这才哼着歌继续赶回去。
君弦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猪蹄子,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回头再看向四喜楼的方向。
晌午时分的四喜楼依旧很是热闹,门口店小二迎来送往的,都恨不得自己多张几条胳膊。
四喜楼的猪蹄子香气四溢,就像一把无形的勾子,不断把人往四喜楼里勾过去。
“郡主,这一个猪蹄子是不是不够啊。”
薛芷虞余光看了他一眼,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刚刚买剩下的银子,无奈道:“喏,你自己再去买一个吧,别说我亏待你。”
君弦才不跟她客气,从她手里把银子拿在了手上,说了句谢谢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四喜楼。
那样子好像饿了十年没吃饭似的,看的薛芷虞又是摇头叹息了一会。
君弦进了四喜楼后,大步走向了掌柜面前,很是豪气的把银子往桌子一放,目光却在各个桌子上的菜肴上扫视,还是不忘开口道:“我要一只猪蹄子,外带。”
“好嘞,客官你先稍等一会,待会小二会拿给你的。”
掌柜的也不含糊,把银子收了后,便让小二带人下去歇着。
君弦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站着就好,让小二先去忙活了。
他倚靠在一边的木柱上,这四喜楼不愧是京城的有名的酒楼,除了就是有点贵,想到那三颗碎银就这么没了,多少有点不舍。
忽然,君弦眼睛一定,看着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那人有意遮挡自己的容貌,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怎么会在这?
看到那人往二楼的包厢走去,他想了想,还是收住自己的内力,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眼看她停在了二楼尽头的包厢前,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君弦没再继续跟上去,反而沉下气来,稍微运用了点内力,闭上眼睛试着去听包厢里的声音。
包厢里,女子走进去后,把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她缓缓走向窗边,柔声开口道:“主子如你所想,蔡文韬全都交代了,想必府差很快就会找上门的。”
女子正是悠儿,她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向了街上那抹倩影,眼里的亮光瞬间暗淡下去。
薛子涵听到她这番话,这才转过头不紧不慢道:“嗯,这件事不必再继续关注了。”
“是。”
君弦带着疑问下楼,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那人离开前说过的话。
刚刚的对话他一时间还未消化过来,小二拿着用油纸包好的猪蹄子走了过来。
“客官,这猪蹄子给你包好了。”
君弦接过油纸,下意识回头看向了二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转身走出了大门。
薛芷虞见君弦一脸沉重的样子,挑了下眉戏谑道:“怎么,你这是欠人钱了?”
君弦摇了摇头,把刚刚在二楼听到的如实说了出来。
薛芷虞原本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开口道:“这个晚一点再议。”
两人提着猪蹄子一路走回了丞相府,守门的侍从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要不是不能避开,他真的想拔腿就跑。
君弦跟在身后,扫了眼侍从的样子,差点没笑出来。
等走远了一点,他这才开口道:“你们府的侍从见到你跟见到鬼一样,估计不是郡主这层身份,他们还真的会当场跑开。”
薛芷虞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你很闲吗,废话真多。”
“切,还不让人说了。”
薛芷虞没理会他,推开清居略带破损的木门,提着手里的猪蹄子往小厨房走去。
“月儿,你还在忙什么呢?”
“三小姐你回来了,奴婢已经快把午膳炒好了,这里油烟大,你先出去歇息吧。”
月儿边说边翻动着手里的铲子,整个小厨房里顿时飘满了菜香。
“没事,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薛芷虞也不在乎这些,挽起衣袖走了过去,在看到锅里炒的肉后,眼神微眯。
锅里的肉少的可怜,两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所谓的菜虽然不少,但不算很多。
“月儿,若是我没记错,现在掌家的是我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说现在大家都是这个量,连老爷也清减了不少,让姨娘不要再挑剔,可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奴婢前几天还瞧见大小姐吃的食材远远比姨娘好太多了!”
月儿越说越气愤,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薛芷虞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把手里的猪蹄子放在了灶台边,“我知道了,这是四喜楼的猪蹄子,先陪娘亲用完膳后,我再去会会这个管家。”
“幸好三小姐你回来了,老爷也真是的,很久都没有来清居看过姨娘了,”月儿把油纸里的猪蹄子拿出来,一边切片一边开口道,语气里不知觉多了些许埋怨。
“月儿,隔墙有耳,你待在娘亲身边更要谨言慎行,我先把这个拿进去。”
薛芷虞看了眼月儿,沉声开口道。
听娘亲说月儿一直服侍在她身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府里还有豺狼虎豹盯着。
月儿也知道自己那句话的确不妥,应了声后,心里也多了几分悔恨。
看她都说了什么,差点就害了姨娘了,姨娘心性纯良,希望老爷有一天能回头看看姨娘吧。
午膳过后,薛芷虞又坐着陪周姨娘聊了会天,这才起身离开了清居。
这边,薛玉梅只觉得脑袋忽然昏昏沉沉的,时不时传来刺痛,让她心情更加的糟糕了。
“哐啷!!”
她一手把桌上的玉壶和杯子扫在了地上,捂着脑袋难受的跌坐在地。
外边侯着的侍女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后,似乎习以为常,快步走到薛玉梅身边。
“大小姐,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奴婢先扶你起来。”
薛玉梅已经无力去想什么了,挥了挥手示意侍女赶紧去。
侍女也不敢耽搁,赶紧小跑出了雅楠苑。
大夫过来时,薛夫人也已经在里面了,唯独脸色铁青的薛致诚不愿进去,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对话。
大夫见惯了后宅的事,也不会去多问其他,带着学徒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
薛玉梅像是疯了一样,对着薛夫人笑道:“母亲你知道我为了让薛芷虞那贱人消失,花费了多少心血吗,外边传的那些话都是我让人说出去的,哈哈哈哈哈,我还让人绑了她去西域,还是去了最下等的青楼!”
短短一句话却让大夫莫名的打了个寒碜,恨不得把耳朵也堵上。
他是真的不想听到这些啊,尤其是对方还是丞相之女,真怕哪一天就去见祖宗了。
往日在众人面前仍旧不忘保持温婉的薛玉梅,此时犹如被鬼怪附身般可怖。
薛夫人留意到大夫已经进来了,连忙捂住她的嘴巴,朝大夫点了点头,“大夫你快过来看看。”
大夫走过来正准备给她把脉时,薛玉梅一把甩开薛夫人的说,自顾自说道:“那贱人好运,竟然从青楼逃了回来,不过她的声誉也毁了,贵为郡主又如何,看谁还敢娶这种女人,简直......”
“啪!”
薛致诚脸色更加的差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了下去。
薛玉梅的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可想而知力度是有多大。
“把她治好,刚发生的事不许外传,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今晚的事,”薛致诚交代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大夫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开了副镇定药,背起药箱走了,连送都不需要送,像是后面有恶鬼追着,恨不得直接飞出丞相府。
哪怕没人敢传出去,但薛玉梅的声誉在府里已经全毁了,外边甚至有百姓私底下也有在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