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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沈医师,劳您走了一趟。”

李三娘说着就对沈医师行了一礼,沈医师摆摆手:“唉,我不过说了实话就是了。

李医师也不必心灰意冷,这做医师的,总归会一年上碰上几回这般不理智的人的。

大多人还是通情达理,能明白话的。”

李三娘跟着高掌事把沈医师送出了门,叫了车,看着他走了这才回了医堂里去。

“掌事,是我不对,若是缓缓告知这人,再委婉着些,该是不能闹得这般难看。

多谢掌事为我张目,以后我定好生学着,以免这种事再次发生。”

高掌事却没苛责李三娘什么,反而是这么说:“唉,错不在你,你只不过是守了医师的职责,实话实说罢了。

至于这话怎么说,都得告知他们这孩子是没了的。

不论你怎么说,没了就是没了,遇到这种人确实是没法子,与你不相干的。

你别苛责自己,就像沈医师所说,大部分人还是讲道理的,只不过一年到头总是会遇上这般人就是了。”

李三娘坐在诊位之上,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其实,早在现代之时,医闹事件就屡见不鲜。

除了辱骂医生,甚至还有伤医、杀医的事儿一再发生。

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一些人在事情不按他的想法进行时,就会暴虐跳起,去伤害弱者。

就好像那些生活不顺遂,就随意去幼儿园或是小学门口伤害孩子的成年人一般,不过就是欺负弱小罢了。

既可怜又可恨。

待得下值归家后,情绪不高的李三娘那耷(dā)拉的都要到肩膀的脸,别说李母他们了,就是露珠儿都知道自家阿娘心情不高。

“阿娘?”

李三娘看着露珠儿担心的目光,一把抱起自家大宝贝吸了起来。

李三娘鼻尖喷出的气息扫在露珠儿的脖颈儿上,惹得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李母看李三娘总算露出了个笑脸,才走了过来,一把接过露珠儿来:“好了,多大个人了,逗孩子也不看看时间,这马上要吃晚食了,非得逗得她大笑。”

转过头,李母就笑眯眯的对露珠儿道:“阿婆的心肝儿,你舅母今儿炒了肝儿,香着呢,阿婆给珠儿夹。”

晚食过后,李三娘去了隔壁院子,对着梁老医师和邵阳小少年讲了今日在医堂的医闹。

“我知晓高掌事和沈医师说的有理,这人不都是讲道理,能克制自己,可以好声好气说话的。

我自认也做到了医师自身本该做到的职责,可他辱骂我是个庸医的时候,我还是难过的。

师傅,我这般,感觉都要没了心气了。

这医者只能救身,这心智可是救不了的。”

邵阳小少年在一旁,瞅着李三娘紧皱的眉头,头一次见李三娘不是欢快的神色,刚来的时候也没对他嬉皮笑脸,只沉闷的喊了一声“小师兄”。

邵阳小少年就知道,李三娘的本心动摇了,她在质疑自己做的一切到底对他人来说有没有必要。

邵阳起身给三人各添了一杯茶后,心里明白,这个坎儿需要李三娘自己跨过去,谁也帮不了她。

李三娘穿越前在现代,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医生,怎么也是轮转各科室多年,且专心在妇产科呆了五六年的人。

但是,现代社会,就算是遇到了医闹事件,也会有上级医师、保安和医务科前来处理,一般不会让人大吵大闹,再质疑你的行医资格的,甚至辱骂这医院的等级资质来。

并且,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李三娘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毕竟她也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医生罢了。

可现如今,在大唐,李三娘因为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缘故,提出了很多有效的技法和理论,这让李三娘觉得“能力有多大,那责任就有多大”。

要不然,李三娘如何会想着要起立盟会,要无偿开展稳婆学堂,与李父、李二兄编撰疡医书籍呢?

无非就是想要帮助此时的女娘、贫苦的百姓,促进大唐医疗事业进步发展,让人们得到有效的医疗救助,活的健康长寿罢了。

可今天,李三娘以小见大,她发现“学医救不了所有人”。

这就起了质疑,李三娘觉得:“既然如此,那我做的一切都还有必要么?”

梁老医师叹了一口气后,转而提高了音量开口:“你这是把自己逼进了死路去了。

你也知晓,你只是个医师,医师既不是天上的神明,也不是地府的阎王。

你就是个医师罢了!

就是圣人在此,都不敢说能救所有人,更何况是你?

三娘,不要迷惘,立定本心,做你能做的就很好,剩下的交给天意。”

邵阳小少年起身把茶盏递到李三娘的手里,李三娘感觉到手心的温度,看向了同样满脸严肃的邵阳小少年。

“师妹,你入妄了。”

邵阳小少年同样叹气:“唉,我少时,曾跟随师傅去往蜀地,那年干旱,粮食减产,过城的时候我见一小孩儿倒在城门前。

我当时才学了金针术不过几日,就想下车去救人,师傅不允,我还不高兴了。

后来,是师傅出了钱,又拿出了自己的牌子,才能请了城门口的兵士把这孩子抬到我跟前来。

可等我辨脉时,才发现他已是死了。

刚死的,不过几息之前才死的,身子还是热乎的。”

李三娘没想到,邵阳小少年竟是还有过这般的经历,李三娘还一直以为邵阳小少年就是个有天分的富家傲娇郎君呢。

“我当时同你一般陷入了死角,只觉天下之大,生病困苦之人何其之多?

而我不过一个有那么几分天分的医师学徒而已,还暂且称不上是个医师,就算将来能成为一个像样的医师,可又能如何呢?”

“那小师兄后来呢?”

“哈哈,我自是堪破了虚妄。

我虽只是个医师,但我靠着自己,救一人就有救一人的功德,就有一人因我而生,救两人那就是两人,能救多少是多少。

对得起本心,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