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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皇室十之八九不是死在京城之乱里,就是在扣押在匈奴阵营里。

好歹也是宗室之人。

“禹王叔父有礼,世子有礼……”林楚楚不好当众摆脸色,僵着脸不咸不淡地应承了两句,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哈哈哈!好侄女,你身子不方便可不用多礼。”禹王笑起来,那嗓门大的就跟在耳边敲钟一样。

平白震的人心烦。

偏生这人脸皮厚极了,自来熟没话找话,没有一句话茬能掉到地上。

别人说什么他都接。

林楚楚被他大嗓门吵的脑袋疼,皱眉对梁致说,“大哥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家里就几个女眷,梁鸿晟装病不能出来。

就剩他们两个在女人堆里,也不嫌尴尬得慌。

“应当是快了……”梁致刚开口。

梁凤芜与阎永铮就走了进来。

同样他们见了禹王父子也有些诧异。

若是寻常家宴,自己家里人曾氏也是续弦正氏,也不是不能上桌,这会皇帝和禹王两个外男都来了。

好容易能出来见人的曾氏,就得灰溜溜地又回去。

不是林楚楚看错了还是怎么地。

她总觉得,曾氏临走前看禹王的眼神不大对劲。

“陛下政务繁重,老臣总是想得见陛下却总是没能有机会。”落座以后,禹王举起酒杯说,“今日难得有机会,又赶上陛下生辰,老族叔冒昧向陛下敬酒一杯,祝我朝天子,春秋鼎盛开疆拓土成为史册明君!”

“多谢禹王!朕与族叔同愿大昭永远昌盛。”梁凤芜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是得知陛下大寿,在充州寻得一块奇石。”禹王招了招手,一块晶莹剔透的墨黑色石头抬了上来。

那石头长得横平竖直,中间镂空俨然就是一个繁体的昌字。

古人何等迷信,烂七八糟的什么都能拿出来当成神谕。

梁凤芜虽然不太信这些个,但看了也很是高兴,他大笑一声,喊了句,“多谢皇叔有心了!安生!来让人把奇石送到宫里去,放在政事堂书案上,朕要日日看着它!”

话音刚落地。

林楚楚与阎永铮脸色同时巨变。

梁致面上淡漠模样,可随着赵安生深一脚浅一脚走进来,她心里的那一方伪装的平静似乎彻底被打破。

“大哥!”林楚楚惊慌地叫了一声。

梁凤芜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笑着道:“怎么不认识了?”

林楚楚双拳捏紧,根本不敢去看梁致的眼睛,她道:“认识……”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

她从一个叫花子乞丐把他给领回家,再到慢慢相处成为一家人。

赵安生穿着宦官特有的紫蓝色衣袍,极为虔诚地弓着腰身,真的像个奴仆一样,“奴才赵安生,给各位贵人请安。”

不明情况的楚贻,就知道林楚楚家里从前有这么个人。

大女儿逃回云州也是受他舍命相救。

知道他成了这幅样子,十分心痛地说:“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快起身,从前都是一家人,私底下见面用不上那么多规矩……”

接下来楚贻说的什么,梁致全都没有听进去。

或许是问他身体的境况。

也好像是让人再添一副碗筷。

可赵安生他就真的像个货真价实的太监一样,恭谨地手臂伸到桌上,擦过她的肩膀,梁致浑身血液停住。

他们从未离得这样近过。

就算在乡村里,赵安生的身体也没有跟她有过半点接触。

他捧走了桌上那块黑色的石头。

也好像硬生生摘走了梁致的心一样。

“奴才叩谢太后娘娘抬爱。”

梁致听见赵安生沉声说:“奴才贱命一条,能保全殿下万一,是奴才苍天施德祖宗蒙恩,宫中还有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他弓着腰缓慢退下。

饭桌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梁致脸色惨白,梁凤芜开口道:“致儿,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梁致猛然站起身。

大昭的长玥郡主以肃穆端庄贤名远播,还没有谁真的见过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梁致没有答话,而是直接从饭厅跑了出去。

“致儿!”楚贻大叫一声,想要招呼人去看看。

林楚楚连忙拦住,“娘!先别去!”

“你姐姐这是怎么了?”楚贻忐忑不安,“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不行,我必须得去看看……”

“娘!”林楚楚又叫了一声。

桌上所有人都在看着。

不明所以。

梁凤芜两眼揣度审视,禹王父子眼里窃喜看热闹,阎永铮则脸朝着窗外。

林楚楚慌乱编出理由,“娘,我姐应该是累了,她刚才就跟我说不太舒服,您要实在担心,一会让谢伯过去看看。”

“不舒服?”楚贻还是担心。

林楚楚连忙点头,“嗯,不舒服,娘咱们先吃饭吧,大哥难得有空闲……”

“等一下!”

前面跛脚的身影倏然停住。

他并没有转过身。

四下里漆黑,梁致跑的有急,气息喘的也有些急促,“赵……赵大哥,你等一下……”

赵安生缓慢转过身来,背靠一颗梧桐树,密闭的树影遮住仅剩的光,他的脸在幽暗里看不真切。

“殿下,您喊我有什么吩咐?”

语气是从未听见过的分生。

跟那天质问林楚楚她到底是自己什么人时,一样冷漠。

梁致一怒脑追出来的勇气,霎时间被陌生的语气击散大半,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瑟瑟麻麻的,连喘息都有些费力。

他们之间从未挑明过,她空有万人仰望的尊贵,此刻却卑微得不如那个挡在他身前死去的乡村女孩小钿。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又苦又涩。

“我……”

千言万语最终以我开了个头,梁致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赵安生向前走了一步,露出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他冷淡一笑,“殿下追出来,是想谢我当初冒死相救吗?”.qqxsΠéw

梁致愣愣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淌出泪来。

他们之间的好像也就只有,在小钿死的时候,坦白过那些许可怜的爱意。

“过去的事情殿下不必再挂怀了,刚才太后娘娘已经谢过了。”赵安生看着她泪流满面却不为所动,“奴才宫里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多余殿下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