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尔斯终于知道女先知为什么要跑了。
除非是超凡者,否则凡人里真没几个能比她更快,比起她,海泽尔的速度和乌龟也没什么区别。
留在原地,她反而会变成护卫的弱点,逃跑是真正正确的选择。
“她一直在走,好像从来不需要休息。”阿尔伯特警长曾如此评价阿比盖尔。克雷顿将这一说法转述给朱利尔斯,但他一直不当回事。
谁能想到“阿比盖尔习惯锻炼腿脚”这种听起来像是笑话的事居然是真的,并且成为了他击败她的最后一重阻碍。
朱利尔斯简直要气疯了。
克雷顿在后面浴血奋战,他却因为不擅长跑步把最重要的目标丢掉,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这样,他就该找一根绳子,或者干脆用自己的匕首了结这失败的一生。
他发了狂地迈动双腿,将他们之间的差距一点点缩短。
一个逃,一个追,两人的位置在迅速向南方逼近。
短短几分钟,他们就要跑到西区了。
阿尔伯特警长和阿比盖尔的手下都在西区。
一旦到了西区,情况就会变得复杂,阿尔伯特警长仍然站在朱利尔斯等人一边,但他也不可能坐视阿比盖尔在自己面前被谋杀。
严格意义上来说,阿比盖尔至今不曾犯罪,王国法律不能制裁她。
朱利尔斯看得出来女先知此刻正因为对克雷顿贝略的占卜而陷入精神错乱的窘境,他只是接受了一点狼血便受到了狼人诅咒的影响,阿比盖尔却是直接触摸了诅咒的根源,她所受到的影响等同于一个正在被转化的新生儿,她对有能力反制预言的存在占卜越多,理智就越是受到伤害。
这就是先知为什么不能仰仗预言能力亲自下场建功立业的原因。
他们的“先知”建立在自己的脆弱之上。
朱利尔斯也曾预言过克雷顿贝略,幸而他的预言天赋不高,还有父亲的帮助,因此没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但即使阿比盖尔具备这样的劣势,朱利尔斯还是追不上她。
精神错乱的人似乎总能突破某些身体极限。
狼血的力量在体内渐渐冷却,阿比盖尔的身影却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
朱利尔斯几乎以为自己要失败了,但阿比盖尔却停了下来。
她的前方空无一物,她却一脸绝望。
死亡的感觉已将她笼罩了。
朱利尔斯追到她身后时,一股恶寒忽然爬上他的脊背,他顺着感应抬头望去,几个高挑的身影正站在街边公寓的楼顶俯瞰下方,一双双绿眼睛和红眼睛在闪闪发亮。
是孔里奥奈。
北区是孔里奥奈的地盘,他们当然会时不时出来巡逻。
但这一次并不是巧遇。
“笛福长老,她就是瓦尔瓦多说的那个掮客”一个绿眼睛的孔里奥奈声音洪亮,她站的靠前。“一个瞎了眼的女人,竟也能联系那么多超凡者,协助友爱会建立近卫”
红眼睛的孔里奥奈中的一个疲惫地开口:“我想是的,莉迪亚,她是真言所的人。先知的能量总是很大的。”
“我们要做什么吗”
“我们只要在这里就行了。”被称作笛福长老的红眼睛孔里奥奈看向朱利尔斯,眼神充满审视,却没有敌意,朱利尔斯刚刚感到的恶寒不过是他们对女先知的敌意的精神外泄:“让他们自己解决这件事,占卜说这是最好的方式。”
和朱利尔斯一样,阿比盖尔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随后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占卜占卜!”
她笑得前俯后仰,这是精神错乱的典型症状。
朱利尔斯本该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感到喜悦的,但在那两头审视自己的孔里奥奈面前,他忽然心底觉得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和阿比盖尔没什么区别,于是尽量快地割断了阿比盖尔的喉咙。
失去了一只眼球和手掌的女先知顺着他的胸口滑向地面,安息得还算体面。
“好了,现在我们去东区看看。”笛福长老说。
“那他又是谁”孔里奥奈们又看过来。
绿眼睛的孔里奥奈从屋顶跃下,途中只伸手在外突的装饰性阳台栏杆边搭了一下用于借力,便毫发无损地落在朱利尔斯面前,虽然是女人,却比朱利尔斯还要高一头。
她打量着朱利尔斯,鼻翼翕动了一下,随后脸色变得没那么倨傲。
“你认识一个黄眼睛的狼人吧”她突然压低声音:“让他回家以后立刻给我写信。”说完,她立刻转身,连续几个跳跃回到自己的同伴中去,向他们解释朱利尔斯这个人是如何无足轻重。
好极了。
朱利尔斯下意识地想。
克雷顿贝略真是在哪儿都有朋友。
友爱会也就罢了,他明明记得黑爪氏族和克雷顿不对付,此刻竟还有孔里奥奈记挂着他。
也许他可以请求这些狼人去帮助克雷顿攻击巫魔会这个想法在男巫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抛掉。
他看出来这个女性狼人似乎不想自己和克雷顿的关系被宣之于众,显然孔里奥奈并非完全是友方,她和她的同胞集群行动,此刻提起也许反而对事业有害。
他迅速从风衣诸多的口袋中掏出纸笔写了几句话,然后用纸卷着笔向上扔去。
“孔里奥奈的朋友们,请帮我一个忙,事后必有重谢。”
那头认识克雷顿的女狼人伸出手抓住了这团纸。
“他认识我们,我觉得他的重谢应该有点价值。”她转头对同伴说。
狼人们的身影从屋顶后消失,女先知的死让他们心满意足。
朱利尔斯仰着的头偏了偏,忽然发现长老会的飞艇看起来似乎变大了一点。
腰间挂着提灯的北区巫魔会战士们检索着克雷顿的身影,虽然其中训练有素的士兵只有12个人,但算上其余的猎狼人和巫魔会成员,一共有29名战士在对付这头瞎眼的狼人。
每个人都面目狰狞,悍不畏死。
这是因为洛蕾塔很生气,她把这种情绪分享给了每一个人,
她在亚历山大伊莱文身上浪费了十分钟,不仅力量没有得到增长,还使得最重要的盟友未能得到及时的支援。
而最令她痛心的是她本有足够的力量驯服狼人,但这些力量却消耗在了那些友爱会民兵身上。
这家妓院经营了数年,收集了许许多多客人与妓女的情绪。
堕落的欢愉正是用于驯服猛兽的秘诀,但克雷顿体现自己价值的时间太晚,当狼人和友爱会的第一场交锋结束,她认定已经是时候下场,于是带着自己的手下出面,从友爱会的民兵中强行带走了一批俘虏进行转化,将积蓄的“情绪财富”完全消耗掉。
克雷顿的出现让她开始后悔。
这些士兵虽然不错,但到底是凡人,这种消耗被她视作浪费。
洛蕾塔从来不会怪罪自己,一切都是克雷顿贝略的错,她对狼人的报复是极为猛烈的。
剩余的巫魔会成员几乎是倾巢而出,每个能拿起武器的人都参与到狩猎中,他们在盲目的狼人在与先知的两名护卫战斗中插足,四颗代表着神圣和净化的银弹从背后重创了它,救下了仅存的那位先知护卫。
受伤的狼人隐没入夜色,漆黑的皮毛成了它的保护色。
但巫魔会的人要找出它只是时间问题。
它可以藏起自己,留在地面的深红血迹可没法隐藏。
狼人受了很重的伤,它流出的血液几乎可以给人用来洗澡,凡是视力正常的人都没法忽视这些液流。
士兵们沿着血迹前行,向南方移动。
狼人受了伤,视觉也被剥夺,但毕竟还具备着双足动物无法企及的速度,它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这不奇怪,猎人们狩猎大型动物时,即使一枪命中,猎物也可能保持一段时间的活力,在奔跑数个小时后再毙命。
狼人是不同寻常的野兽,它有着类人的双手,可以把银弹从伤口里扣出来,然后等待伤口处的诅咒重新聚合,以超凡的恢复力愈合——如果银弹没有命中要害的话。
听起来即使巫魔会的猎手们花费大量时间追上去,还是可能遇到一头恢复全盛状态的狼人。
但请不要忘了,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即使伤口愈合,它也只能以人类的身躯应对猎手。
猎狼人们对这种差事经验丰富,他们怀着信心率领其余人谨慎地排查着。但将心思完全放在重伤的狼人身上让他们忽略了一些本该警惕的事。
这就导致他们踏入了西区,与收到朱利尔斯消息匆匆赶来的阿尔伯特警长撞在一起——不止他一个,还有一群警察。
战斗开始了。
枪械的连续射击声在二十秒后结束,两边的战士不约而同地拔出刀剑棍棒朝对方冲锋,取代枪声的是嘶吼。
他们厮杀在一起,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克雷顿贝略去了哪儿。
谁也没想到这个随心所欲的家伙在绕了一圈后,拖着重伤之躯又回到了北区巫魔会的老巢。
克雷顿说过女先知要死,没有说巫魔会的组织者可以放过。
洛蕾塔还是他的目标。
此外,这个选择并非单纯的冒险,他回来的原因还有一个。
这里有肉。
大量的、烧熟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