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早些退席,我自己去和额娘说。”毓溪满心的担忧,就怕她不在家,家里出点什么事。
胤禛则觉得她是太紧张了,这么久日日夜夜都没放松过,连他住在西苑里都不来问候一声。要知道若非几个下人还伺候的像样些,年融芳根本不会照顾人,他住了那么久,就没真正习惯过。
但毓溪是为了他的孩子,为了这个家而受累,自己若再说她不好,就太没良心。额娘也劝过,让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怪毓溪偏执。
夫妻俩进宫,宫里的热闹无非是那些事,只是如今子子孙孙枝叶繁茂,比起往年来更兴旺些,终归比家里过节要有趣些。融芳退回西苑后,和自己的丫头说着话,实在嫌闷了,又把耿氏叫来,一道吃点心说闲话。
之前融芳的额娘给她送中秋的东西,还带了一封信,心中说要她对耿氏好一些,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年家出去的人,她若对耿氏不好,将来被别的人拉拢去,耿氏对她知根知底,岂不是个祸端。
融芳不明白哪里来这么复杂的事,但额娘让她对耿氏好些,她也正好找个台阶下,且发现胤禛乐于见他们和睦,就不那么变扭了。
耿氏自从合卺酒杯的事被青莲嬷嬷盯上,再眼看着福晋一次次发狠收拾不安分的宋格格,她也不敢再有什么歪脑筋,便是肚子里这个孩子,也是小姐来了月信不能伺候王爷,王爷住到她屋子里去,她倒是会一些哄男人的功夫,王爷正当年,她身子也结实,运气就好了些。
耿氏的肚子虽比不上琳格格就快生养的那么大,但十一月里该生了,这会儿也已经挺得高高的,加之孕中发胖了不少,坐在融芳的对面,整个儿比她大了几圈,融芳越发显得娇小。偶尔听见耿氏哎哟一声,就看到那肚皮上翻浪似的起起伏伏,这会子孩子似乎又踢人了,耿氏挺着腰搀扶着身后的侍女,一手扶着肚子,看起来很辛苦。
“要不你歇着去吧。”融芳皱眉头,拍了拍手里的点心屑,嘀咕着,“万一有什么事,福晋要怪我的。”
耿氏笑道:“大概是闻见小姐的点心太香了,他也馋了,没事儿的,翻个身踢两脚过会儿就好了。”
融芳惊讶地问:“他们真的能闻到香气?”
耿氏连忙摇头:“奴婢是随口说,您当真了呀?等小姐自己有了身孕,就什么都明白了。夫人生了几位爷和您,小姐一定也会多子多福的。”
这话虽然好听,可耿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陪着长大的丫头姐姐了,融芳心里总有些膈应,讪讪一笑:“我这个月月信刚来过,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多子多福。”
而耿氏肚子里的孩子又翻腾了,融芳看她肚皮上东一下西一下地凸起来,倒是觉得很好玩,伸手摸了摸,笑着说:“小宝贝你安生些,别把你娘的肚子撑破了。”
却是此刻,门前的丫头急匆匆地跑来说:“侧福晋不好了,正院那儿有人闯空门,把琳格格吓着了。”
融芳一怔,倏然从炕上跳下来,问道:“怎么会有人闯空门?我们这儿呢?”
丫头也不懂,只是乱嚷嚷:“刚刚有人来门前喊的,咱们这会儿已经把门关上了,您和耿姑娘千万呆在屋子里别出去,外头管家大概已经带人在捉了。”
融芳听得心里发紧,见丫头要出去,又抓着她问:“琳格格怎么样了?”
其实丫头们只是听见门前有人喊,说正院被贼闯了,她们哪儿知道琳格格怎么样,估摸着那句琳格格吓坏了,是口口相传多出来的,可这句话却吓到了融芳,心想着琳格格如今是王爷和福晋的宝贝,或者说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是宝贝,这万一有什么事就糟了。
也不知道哪根筋堵住了,仗着自小跟着阿玛出入过军营,见识过大阵仗,心想一两个毛贼怕什么,竟转身从墙上抽下装点屋子镇邪用的长剑,亮晃晃地提着就冲出去了。
一屋子人看得呆若木鸡,还是大腹便便的耿氏嚷嚷:“你们傻站着呀,赶紧跟侧福晋过去。”
融芳拖着剑冲到正院时,正院门前守着的人都看傻眼了,刚要问侧福晋做什么,突然从天而降五六个黑影,融芳还没反问他们,就听见家丁大喊:“有刺客!”
“刺客?”融芳糊涂了,但转身就看到蒙着脸的人持剑逼近,边上的家丁扑上去和他们周旋,正院里又涌出几个人,融芳被下人拽进门里,可是他们没来得及关上门,那些刺客卡住了院门,而即便关上了,只怕也会翻墙进来。
正院里此起彼伏地喊着有刺客,已经乱成一团糟。
融芳听见有人喊:“快去护着琳格格。”她心中一个激灵,跟着就往琳格格的屋子来,钮祜禄氏的肚子大得已经不大能挪动身体,外头嚷嚷的声响正把她吓得不轻,又听见一阵丫头的尖叫,便看到侧福晋拖着剑冲了进来。
琳哥哥吓得脸色惨白,可是侧福晋却对她说:“你别怕,我给你守着门。”
琳格格没回过神,侧福晋就拖着剑又跑出去了,这边的丫头老妈子们搬桌子椅子,把门堵得严严实实,把琳格格一层层围起来,琳儿忽然醒过神说:“你们把门都堵上了,侧福晋怎么办?”
众人傻了眼,可是外头那么乱,她们实在不敢去把好不容易堵上的门窗再打开。
门外,融芳手里拖着剑挡在门前,外头已经厮杀得很惨烈,融芳小时候在军营里见过格斗,虽然见血挺吓人,她还不至于吓破胆,但来的人十分凶猛,也不知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些人闯进了福晋的屋子不知找什么,把里面的丫头吓得尖叫连天。
也不知有没有杀人,等他们再冲出来,看到衣着华丽的融芳拖着长剑站在这里,彼此眼神示意了一下,就步步朝她逼近了。
融芳本能地朝后退,可是琳格格的房门结实得跟堵墙似的,她唯有举起剑挡在身前,可那是她屋子里辟邪用的,重得不得了,她也就装个架势了,这一刻面对生死,来不及恐惧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想躲不过这一死,也是她的命了。
但刺客逼近后,却凶戾地先问她:“王爷的账本放在哪里?”
融芳听不懂,吃力地拿剑冲着他们,颤着声呵斥:“你们别过来。”
“侧福晋小心啊。”有家丁大喊,挥着木棍冲上来,其中一个刺客去周旋,另一个要来抓融芳,她把手里的剑扔过去,尖叫着跑开了。
却是此刻,门前涌入大量的侍卫,来势汹汹一下子就把几个刺客冲散了,融芳缩在角落里,只听得耳边厮杀声不断,好半天终于静下来,感觉到有人奔向她,她拔下头发上的簪子,准备做最后的抵抗,但是来的人却说:“侧福晋,刺客都被抓了。”
融芳浑身一松,瘫坐在地上,又听见那边有人拍门问琳格格怎么样了,她才警醒,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门里是搬桌子椅子的声响,好容易才开了门,就有婆子大声喊:“快去后院把稳婆大夫叫来,琳格格要生了。”
里头外头乱成一片,融芳腿软走不动,被那些丫头婆子挤到了角落里,到处喊着烧热水拿褥子,乱哄哄的,她就自己走到了琳格格的床边。
产妇脸色灰暗毫无生气,她没留心一手撑到床上,觉得黏糊糊湿漉漉的,才惊觉染了一手的血,边上扶着琳格格的丫头说:“侧福晋您先出去吧,我们格格要生了。”
融芳被自己一手的血吓了一跳,琳格格此刻睁开眼,冲她笑着:“侧福晋,刚才谢谢您了,可是您不该出去呀,她们把门关上了,把您堵在外头了。”
“我没事,但是你……”融芳看着手中的血,又看到被褥上一大片的血,刚才那么勇敢的人却哭了,问琳格格,“你会死吗?”
正好早就预备下的稳婆和大夫来了,那稳婆不认得侧福晋,听见她说什么死不死的,急躁地骂道:“怎么说话的,赶紧出去,真是要生呢,是要生。”
旁人也不敢上来怪稳婆不认人,三三两两地把侧福晋搀扶了出去。
融芳已经是一身狼狈,到了正院门口,才见李氏和宋格格姗姗而来,她们俩惊愕地看着这里打打杀杀后满地是血的痕迹,吓得脸色发白,又看融芳像是浴血而出一般,她们禁不住朝后退了两步,不敢靠近她,融芳却醒过神来问:“你们没事吧。”
两人忙说没事,之后听说里头琳格格要生了,李氏才喊着叫人去宫里送话,自然从出事的那一刻起,就有人飞奔进紫禁城,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这边安生下来,宫里才刚刚得知消息。
毓溪和胤禛心里慌张,又不敢吓着额娘,让毓溪再等一等,胤禛先赶了回来,确认府里伤亡不大后,才让毓溪对母亲说了实话,岚琪虽然震惊,但还是先安抚毓溪说:“你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琳格格不会有事,回去的马车千万别跑急了,你自己先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