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并非听不得这样的话,只是眼下没心思想这些,温宪的身体不好,是她唯一揪心的事,而太后那边暂时也不能放下,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两头记挂着,她心里一直都不踏实。方才玄烨来探望女儿,她说想带着温宪先回去,玄烨是答应了的,毕竟再美的风光再有趣的旅途,也比不过女儿的身体要紧。
荣妃见岚琪不言语,且笑道:“也就是你,还会想想高兴不高兴,我们早就看淡了。”
岚琪却笑:“眼下还真没心思惦记这些,刚才听姐姐说话,我一晃神又在想,要怎么带着温宪提前回去,从这儿走,是回家的路长还是去端静的公主府路长。姐姐刚才说什么话,我听是听了,可没细想。”
荣妃见状忙赔笑:“是我多想了,你先安心照顾孩子,我去帮你问一问。”
岚琪点头,无暇送荣妃,回过身来专心陪着温宪。其实晕车并没什么稀奇,这次出门,好些人头两天都这样,但大部分人渐渐适应,只有温宪一点儿不见好。她心里担心的,是当年南巡时孝懿皇后也这样严重,她害怕温宪身子也有什么隐疾,而孝懿皇后一路南北撑下来,当时没人能劝她,现在她可不希望女儿死撑下去。
不多久荣妃又折回来,苦笑道:“说是两边差不多路了,你看,就这么尴尬。”
榻上软绵绵的温宪正听见这句,忙哼哼呀呀地出声:“我要去看端静姐姐。”
岚琪看看女儿,与荣妃轻声道:“便是路程一样,往回走,她就能好好安心养身体,往端静那里去,之后还要走眼下两倍的路返回京城,我怕折腾不起。”
荣妃知道岚琪的心意,让她安心回宫,与她一道往太后大营来解释,太后心疼她的孙女,舍不得之余,可不愿她拿性命开玩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岚琪要提前返回的请求。
娘儿几个原本想,难得出一趟门,小宸儿既然身体好,就让她跟着太后继续此次旅程,结果把孩子叫来叮嘱她要听话时,温宸却说要跟着额娘和姐姐一道回宫去,怕姐姐回去了该寂寞,她要和姐姐在一起。岚琪劝不动她,再向太后禀明,太后原不舍,但想温宪寂寞,有妹妹在能好些,到底还是答应了。
这边有了决定,便呈报到皇帝那里,玄烨本就答应让岚琪带女儿先回去,现在她们终于有了决定,皇帝却又送回话来,说不着急走,让她们等一等。岚琪和太后都不明白。
小半个时辰后,玄烨亲自过来,却是笑着说:“朕才往喀喇沁发了旨意,咱们原地等几天,让端静和额驸过来迎接,这样岚琪和温宪也能和她团聚,之后朕侍奉太后继续前行,岚琪就带着女儿打道回府,她们母女也不算白白出门一趟。”
太后听了笑得眯起眼睛来,拉着岚琪的手说:“你看若是我身体不适要赶着回京,皇帝能不能想得那么周到。”
岚琪心知玄烨是替她想的,经不起太后这样说,双颊飞红别过脸不说话,玄烨站在一旁温和地笑着,岚琪与他四目相对时,不知为何想起荣妃说皇帝看和贵人的眼神,原以为自己会不高兴,可这会儿却自负地觉得,他再怎么看,最最放在眼里的人,只有自己。
事情有了决定,两人从太后的大帐退出来,但见繁星满天银河闪耀,她不禁抬头望星空。虽然紫禁城夜里灯火俱灭时,也能看到繁星满天,可四四方方的宫墙里,天永远只有那么一小块,这一路来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她无暇看风景,更不要说静静地望一眼星空。
岚琪正感叹星夜之美,忽然被玄烨捉了手道:“这里有灯火,看得还不真切,朕领你到大营外头去看。”
“皇上……”岚琪还没明白过来,就被玄烨拉着走开,皇帝一路吩咐备马,等她要被抱着放上马鞍时,才醒过神连连说,“出了大营不安全,臣妾不要去。”
玄烨却笑:“岗哨若只在你可见的范围,真有人来攻击,怎么来得及防备?朕这一路,走到哪儿便是以何处为中心,向外几里路都是防备的所在,没有闲杂人能经过,朕又不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如今侍奉太后保护你们周全才是最要紧的。”
说话间岚琪已经落座,玄烨也翻身上来,边上几乘侍卫前后夹道,她腰上被紧紧搂住,玄烨要她抓紧马鞍,身下一颠簸,便箭也似的飞驰而去。真是一口气跑了好长的路,再回身看大营,灯火通明之处只是一个发光的亮点了。
玄烨带着岚琪下马,吩咐周围的侍卫熄灭灯火,周遭一下子陷入黑暗,等眼眸渐渐适应,群星和远处隐隐的灯火带来的光线,已让她足以能看清身边玄烨脸上的轮廓,不自觉地就依偎在了他怀里,而此刻再仰望夜空,穹宇被银光笼罩,仿佛银河涌入大地,连脚下的泥土都点缀了繁星。
她有一瞬的晕眩,但身后的人稳稳支撑住了自己,正笑着说:“美不美?朕带着儿子们到京郊时,时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色,突然想我们偶尔在畅春园的时候,朕怎么没想到,带你看一看星空的美妙。”
岚琪笑道:“这里荒无人烟,人间新鲜有趣的东西都没了,咱们才能静下心来看一看天地,在宫里在或园子里,身边有趣的事就足够分散心思,那里是人间红尘,这里才是人间天堂,星夜自然是这里的才美。”
玄烨笑:“这是哪里学来的话,说得很好听。”竟趁着夜色昏黄,而侍卫们背对着他们守卫,玄烨忍不住在岚琪脖子里深深一吻,她身子哆嗦了下,知道十步之外就有侍卫,根本不敢吱声反抗。但经不住他几下亲吻,还是挣扎开了,轻声埋怨,“臣妾想好好看一看,这样的机会才难得。”
玄烨怕她不高兴,忙正经牵着手不乱说乱动,夜风微凉,伴着银河清冷的光芒,他也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