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春则道:“娘娘原是好意,就怕这位陈常在并非寻常之人,钟粹宫里本来清清静静,若是为了她闹出些什么来,反叫端嫔娘娘和布贵人她们不自在。”
岚琪心中有所思量,明白地说:“如今宫里和宗亲之中汉家女子多了,就不必像之前那样太顾忌,王常在是皇上硬把她宠成这模样,可皇上未必会再宠出第二个来。妃嫔之间有争宠之心并没什么错,只是容不得她们因此害人或闹得宫里鸡犬不宁,且行且看吧。”
说话间,四阿哥的乳母从阿哥所过来,如今她跟了四阿哥去,帮着料理小夫妻俩的事,乳母一向是很妥帖的人,与四福晋也相处得好,岚琪信得过,已经恩准四阿哥离宫后,乳母一道去府里当差。
此刻乳母来向德妃娘娘请安,自然请安是次要的,要紧是禀告四阿哥那儿的动静。且说李侧福晋和宋格格进门至今,初日来向德妃娘娘行大礼后,就没再被允许到内宫来行走,岚琪将她们约束在了住所里,只有毓溪照旧能出入自由。
儿媳妇每日来请安时,岚琪若不问侧室的事,毓溪也不会提。但岚琪不能真的不过问,乳母便是她的眼线,这会儿只听乳母道:“宋格格活泼机灵,嘴特别甜,四阿哥这几日常在宋格格屋子里,李侧福晋是安安静静的人儿,每天只和福晋说几句话,平时不大言语,三人相处得还算和睦。”
岚琪知道,新人进门后,隔了两天胤禛才与她们圆房,虽说他似乎更喜欢宋氏,但彼时还是先和李侧福晋圆的房,没想到还是叫宋氏多得了几分胤禛的喜欢。而李氏与她当初悄悄去看时不大一样,后来经乳母提点,才意识到也许李氏一早就知道自己要进四阿哥的门,但突然冒出一个宋氏,纵然地位身份都不如她,还是怪叫人膈应的,大概她还没弄明白该如何自处。
此刻乳母又道:“这两日福晋和四阿哥略有争执,为的是带出宫的东西,福晋的意思是一些旧物就不要了,赏人或扔了,府里一概添置新的,免得宫里收拾出去又要铺开,到时候两头辛苦。可是四阿哥不大乐意,说是太浪费,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好好的,还是带出去。他们拌了几句嘴,惊动了侧福晋和宋格格,宋格格就把四阿哥劝走了,后来是侧福晋陪着福晋说话,奴婢就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了。”
环春在一旁笑道:“那日见宋格格,说话叽叽喳喳眼睛鼻子都在笑,很是活泼呢。”
岚琪听着却叹:“胤禛这孩子到底不懂事,和毓溪拌嘴,怎么能跟宋氏走?这两年小两口吵架,毓溪哪一回不来告状,就因为都是鸡毛蒜皮嬉闹的小事儿,他们当哄着我高兴的。可这件事都两三天了,毓溪每天来半句话都不说,必定是心中有怨气了。”
乳母皱眉道:“屋子里多了侧福晋和宋格格,到底是不一样的,您就说宋格格,模样漂亮嘴又甜,起先四阿哥不大爱搭理她们,宋格格上赶着去讨好四阿哥。既是名正言顺的妾室,讨好自己的丈夫旁人能说什么,可这事儿咱们福晋做不来,李侧福晋好像也不会。”
环春问乳母:“你没有多嘴说什么吧?”
乳母忙道:“娘娘吩咐的,奴婢只帮着料理起居,阿哥和福晋之间的事只看不说话,福晋倒是偶尔和奴婢说两句,但奴婢只是听听而已,不敢多嘴。”
岚琪颔首道:“你一向稳重,我信得过,你就继续看着吧,偶尔来与我说说就好,跑得太殷勤他们就该厌恶了。”
乳母称是,都不多嘴问娘娘要如何处置,说罢了自己的事立刻就退下了。环春则安抚主子:“娘娘不要担心,奴婢回头去问问青莲怎么回事,为了避嫌如今她都不到里头来了,可这些事她一定明白。”
岚琪吩咐她:“你也告诉青莲,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事,让她看着就好,再要她好好盯着李氏和宋氏,争宠也罢了,若是有人敢生歹毒之心,我绝不姑息。”
环春听出几分意思,问道:“所以娘娘预备不管这次的事。”
岚琪苦笑:“这才不过是带不带东西出去的小事,我就火急火燎地管,将来再有什么大事,我难道把心思全搭上去?毓溪若是真没用,我也不能护着她一辈子。”
“是。”
“环春。”可岚琪突然拉下脸,满面的不高兴,冲她说,“你去一趟乾清宫,告诉皇上,我想他了。”
环春呆呆望着自家主子,立定着不动,尴尬地问:“娘娘,真的要奴婢去?”她心想,主子一阵心火上来,过会儿冷静了就好,自己可不能帮她做下后悔的事。
岚琪却起身往内殿去,撂下话说:“你跟皇上说,我想他了,让他得空来瞧瞧我。”
环春追上来劝:“不如娘娘自己去一趟乾清宫,既然是您想皇上了,该您去看看皇上才是。”
可岚琪丢下她径直往里走,只有一句话飘出来:“我就想让他来看看我,你说我怎么就成一天天只围着这些事转悠?”
环春在外头等了小半个时辰,心想熬过娘娘一阵火气就好,谁晓得岚琪要茶时发现环春还在,气呼呼地问她为什么不去,环春这才晓得娘娘是来真的,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一趟乾清宫。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竟在乾清宫遇见送补汤来的王常在,似乎为了罚跪王官女子的事来向皇帝解释,但她在里头没逗留几句话的功夫,出来时撞见环春,稀奇地问:“怎么是环春姑姑一个人来了?”
环春低眉俯首不说话,王常在也只能作罢,不过她离去后在乾清宫不远处等了好久,竟瞧见门里太监出来预备轿辇,不多时皇帝匆匆出门登辇而去,环春自然是和梁公公一道跟在边上了。
“主子,皇上大概是去了永和宫。”王常在的宫女轻声说。
王氏一脸的无奈,挽着她失落地往回走,口中讪讪道:“不然呢,还能去哪儿?”
皇帝那天去了永和宫便没再离开,一应要处理的事也都搁在永和宫办,几位本领了牌子要觐见的大臣也都打道回府。翌日皇帝就下旨让陈常在搬去钟粹宫住,内务府的人当天便把陈氏的东西都搬去钟粹宫后院。
之后连着数日,也没见皇帝招幸新人,或是因忙碌不见后宫,不然仍旧是王常在、袁答应几位,两位新人一个被王常在打压,一个在钟粹宫里安安分分,时间一长,宫里来过新人这件事,似乎被淡忘。
阳春天犯着懒,日子一天天就晃过去,四月初二是四阿哥迁出紫禁城的日子,一大早在宁寿宫给太后磕头后,便来永和宫向母亲道别,毓溪和岚琪有了深厚的感情,一时舍不得与婆婆分离,竟哭得眼睛通红。
岚琪没那么强烈的情绪,可她哄着毓溪,却见胤禛冷眼在一旁,乳母告诉过她,自从那件事后,小两口几乎一直冷着,不吵也不亲近,所以今天见儿子媳妇这样,她一点都不奇怪。
做娘的依旧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明摆着胤禛和毓溪不单单是为了带不带东西这么点小事不高兴,她若是瞎搀和,只会越帮越忙。
毓溪在额娘的安抚下,渐渐情绪平稳,因不好耽误吉时,之后再行了礼,夫妻俩便重新回到阿哥所,与苏麻喇嬷嬷道别后,一乘软轿来接四福晋出宫,而李侧福晋和宋格格,则要走到宫外才有轿子能坐。
胤禛则是随家眷一道离了紫禁城门后,就让家仆和她们先回去,他并不急着先回家,而是折回宫里去,今天皇阿玛找他和三阿哥有差事要吩咐。毓溪一早知道他这样的安排,没想到李侧福晋和宋格格竟不知道,宋格格叽叽喳喳问怎么回事,毓溪心里不悦,难得冲她严肃道:“离了宫,看着咱们的人就更多了,你要谨言慎行,不要给四阿哥丢脸。”
宋格格不敢忤逆福晋,立时闷声不响。
之后三人分坐轿子往四阿哥的宅子来,她们和下人们都是头一回看家宅什么模样,四阿哥倒是先后出宫几趟瞧见过,不怪他一点都不新鲜好奇。家门前已有宾客等候,裕亲王福晋和钮祜禄家的瑛福晋受德妃娘娘所托,来为她们置办新居,并贺乔迁之喜,瑛福晋已经六七个月的身子,大腹便便很是喜庆,摇摇摆摆进了门,与毓溪道:“娘娘说新居头一天有孕妇来,是好兆头,非要我来,你可别嫌我懒,我就光坐着不做事的。”
毓溪心情见好,挽着岚瑛说:“额娘若知道我劳动小姨做事,反而要生气的。”
裕亲王福晋领着萨满婆婆来带着毓溪在宅内各处上香祭酒,以求将来家宅安宁顺风顺水,一切妥当后,李侧福晋和宋格格才被允许进家门,来见过礼后才由下人带去她们的住处,裕亲王福晋对毓溪说:“娘娘吩咐过,过几日就请你额娘来,新家新宅好些事要人料理,自然是自家额娘最贴心了。”
岚瑛则四处晃悠看着屋内的摆设,随口道:“我怎么瞧着这些东西,不像是新的?是你们从宫里带出来的?”
毓溪淡淡一笑:“四阿哥说能用的就别浪费,早几日我陆续叫人搬出来布置好了,不然等今天一道搬出来,家里连招待人的像样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