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国都城,五皇子府。
昨日原珏出了“意外”,今日太子原闳前来探望,临走之时吩咐下人,原珏在休息,让他们一个时辰之内不要打扰。
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丫鬟端着药到了门外,开口说:“五皇子殿下,奴婢进来送药了。”话落一个丫鬟把门给推开,让端着药的丫鬟先进去。
房间里面很安静,进了内室,入目是刺眼的血红,两个丫鬟看着倒在地上,身下全是血,胸口有个血洞,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原珏,药碗摔在了地上,她们神色惊恐,放声尖叫着跑了出去。
五皇子府除了五皇子之外,没有别的主子,但是北疆国皇帝派来的两个太医还在。太医是来救人的,如今人死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进宫去禀报皇上。
北疆国皇帝原耀已经放弃了原珏这个儿子,但也不至于要把原珏杀了,皇室又不是养不起一个残废。而且昨日原珏出事,罪魁祸首是原闳,这件事原耀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打算为了原珏废掉原闳,只是对于原闳如此手段有些不满,但觉得斥责原闳都是多余的。
如今,大白天,原闳大摇大摆地进了五皇子府,明目张胆地把原珏杀死,又毫无遮掩地离开,他太嚣张狂妄,无法无天了!
历来皇室之中,亲情淡漠,权力至上,不择手段都是常态。但不管内里如何腐朽肮脏,表面功夫是必须要做的。原闳作为堂堂北疆国太子,要杀他的兄弟原珏,至少也遮掩一下。就像昨日,即便有人怀疑他,也不会找到证据。今天他的行为,简直是疯了,根本没有把原耀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于是,原耀难免会想,原闳有朝一日,会不会也这么对待他……
原耀派人叫来了原闳,也没见他,就让他在御书房外面跪着。大雪刚停,天寒地冻,原闳身体再好,跪一会儿也就受不了了,而他此时根本还不知道原珏已经死了,以为原耀是查到昨日对原珏动手的是他的人,所以用这种方式作为惩戒。
想到这里,原闳也没有给自己辩驳,因为昨日的事情就是他做的,原耀查到的话,他辩解也没有意义,反倒更惹原闳不快。只是罚跪而已,以原珏废掉作为代价,他还是赚了。
有时候,巧合生误会,误会害死人。
原闳以为是昨日的事,没有辩解,在原耀看来,这就是原闳默认是他杀死了原珏,都懒得开脱,一副有恃无恐,反正原耀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样子!
原耀怒气越来越大,本想让原闳跪一个时辰,最后变成了两个时辰,到后来,原闳感觉自己的腿已经麻木了,身子也摇摇欲坠,但原耀依旧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林松屾又换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坐在北疆国都城最大的酒楼二楼一个临街的雅间里,靠着窗户,正在悠哉悠哉地喝酒。
任务完成,林松屾本想立刻离开北疆国的,只是转念一想,他大老远来了一趟,回家正好赶上过年,得给家里人带礼物回去啊!算算时间,过几天再走也还来得及,所以他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些东西放进客栈里,然后又来了酒楼喝酒。在这过程中,他决定再做一件事。
杯子里的酒见了底,林松屾结账离开。
北疆国都城之中,百姓都还在谈论昨日五皇子坠湖的事情。
一群人正在猜测原珏到底是死是活的时候,有个跟他们打扮得差不多的人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五皇子已经死了!我邻居二大爷的儿子的表弟的媳妇的表妹,在五皇子府当差,说今日太子去探望五皇子,然后直接把五皇子给……”那人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不可能吧?太子殿下怎么会这样做?”一群人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你们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宫里就会传出死讯了。如果五皇子昨日就死了,不会等到今天才公开,他昨日就是被太子殿下暗害,没死成,今日太子殿下亲自上门动的手!”那人压低声音说。
一群人面面相觑,很快就散了。
林松屾走到一个拐角,把脸上贴的假胡子取下去,嘿嘿一笑,走向了另外一群人……
在原闳还在宫中罚跪的时候,关于他昨日暗害原珏,今日又亲自上门,杀害原珏的事情,正在城中暗中传开。如此大的新闻,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等北疆国皇室那些利益相关者,譬如原焱,以及原闳和原珏其他的兄弟们,得知这样的消息,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第一件事就是,让流言持续发酵,传播得更快,传遍都城,传到其他地方去!他们不需要证明原闳是否真是杀害原珏的凶手,反正原珏已死,原闳在宫中罚跪,有些事情,说的人多了,就是真的。
等原闳和他背后的势力察觉不对劲的时候,事态已经控制不住了。
北疆国太子正面临一场重大的舆论危机,他在朝中的敌对势力,已经准备好了折子,打算明日奏请,调查五皇子的死因,严惩凶手。只要原耀想保原闳,原闳最终不会出事,但麻烦绝对不会少。
“清清白白”的林松屾对于这样的结果很满意,数了一下买来的礼物,差不多了,打算再住一夜,明日就走。
只是计划跟不上变化。
这天夜里,林松屾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听到了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他与秦玥约定过的自己人的暗号。
林松屾神色莫名,起身过去,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站在外面,看着他,裂开嘴笑:“大哥,我来了!”
“你怎么才来?”林松屾看了一下周围,把人拉进来,门关好,就皱起了眉头。
“林公子。”来人神色一正,拱手行礼,“主子让我前来送信。”
“他又想干什么?”林松屾神色有些不悦,接过了来人递给他的信,打开看了一眼,眉梢微微挑了起来,原来是秦非墨和原缨的事情……
看完了信,林松屾走到桌旁,把信放在蜡烛上面烧了,问了一句:“你家主子还说什么了?”
“主子说,请林公子务必小心保重,这是最重要的。”来人恭敬地说。
林松屾轻哼了一声:“搞得好像他很关心我一样,不过是怕我出事,我家妹妹那边无法交代罢了。”
“林公子的意思是……”来人感觉林松屾似有不情愿。
林松屾却笑了:“我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在北疆国,也不是为了你家主子。不过这回的事儿,还挺有意思,我正好在这儿,秦三也算我的朋友,帮个忙倒是无妨。”
“属下替三爷多谢林公子。”来人拱手说。
“不必,接下来你听我吩咐行事。”林松屾眼眸微微闪了闪。原缨差不多也该到北疆国都城了,拦截她,还真不太容易,毕竟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比他们都熟悉得多。事不宜迟,现在就得采取行动,一旦出事就晚了。
白天雪停了小半天,被罚跪的太子原闳已经被人抬回去了,跪得时间太长,站都站不起来了。原耀没有跟原闳说什么,但他已经知道外面传的流言,决定借此机会,看看原闳会如何应对。因为他已经在考虑,原闳这个太子,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半夜时分,北疆国都城再次风雪交加。
林松屾在来到这里的前两天,已经调查过原缨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以及尸体埋在了何处。
这会儿林松屾雪夜疾行,去了北疆国皇陵旁边的一处墓地。这片墓地埋葬的都是皇室之中死了却无法留下名字的人,比乱葬岗好一点的是,这里的尸体都被埋进了地下,但没有墓碑。
狂风卷着雪花,拍打在脸上,冻得生疼,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林松屾靠近,就看到一道单薄的身影跪在不远处一个坟堆前,没有哭声。此情此景,说实话很渗人。但他知道,那必然是原缨。
原缨听到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眼中闪过一道厉光,拔剑转身,就朝着林松屾杀了过来!
林松屾帽子遮着大半张脸,大雪绵密,夜色幽深,原缨无法分辨他的身份,而他也没有开口,拔剑迎上了原缨的攻击。
飞雪激荡,两人就在墓地之中打了起来。
林松屾本就是杀手出身,而原缨现在满腔怒火,只想杀人。是以两人都没有留手,步步杀机!
不过林松屾的目的,一来是看看原缨的实力到底如何,二来是让原缨释放一下,才好谈接下来的事情。如果非要有第三个原因的话,天太冷了,打一架活动活动筋骨……
原缨的实力在女子之中是佼佼者,但并不是林松屾的对手。
林松屾的剑刺向原缨心口,原缨躲闪不开,竟然不再躲避,继续攻击!
林松屾眼眸微缩,收剑后退,终于开口了:“原七公主,又见面了。”
他们见过,曾在京城醉仙楼打过招呼,原缨听出了这个声音,神色有些不可置信:“是你?!”
“在下林松屾,秦三的朋友。”林松屾拱手。
“他让你来杀我,还是让你来带我回去?”原缨冷声问。
林松屾摇头:“其实,不是他让我来的,我本来就在这里,是为了别的事。只是恰好知道你来了,所以过来打个招呼。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事,我要告诉你的是,秦三很快就到了。”
“招呼打完了,你可以走了。我不想见他,请你转告他,如果我给秦家惹了什么麻烦,我很抱歉,让他做什么事都不必考虑我,就当从来都不认识我!”原缨冷声说。
“这是你们的事,你还是亲口告诉他吧。”林松屾对原缨说,“他是我的朋友,你是他的夫人,在他到来这里之前,我不会让你去送死。”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没关系,他来做什么?他再跟我搅合在一起,对他,对秦家都没有任何好处!”原缨冷声说。
林松屾轻哼了一声:“看来你也不是不管不顾,你在做这些事之前,想过后果的。当然了,选择权在秦非墨,他可以直接昭告天下,说你跑了,那样他是无辜的,秦家也不会有事,有事的只有你。你是不是认为他一定会这样选择?甚至希望他这样选择,如此你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来送死了?”
原缨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我们成亲,本就是个错误,是我破坏了他原本无忧无虑的人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我离开,他可以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而我的死活,与他无干。”
“听起来很有道理。你们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参与。不过你们毕竟是夫妻,就算只是名义上的,相识一场,你要寻死,也该跟他道个别吧?”林松屾看着原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