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排的代理排长侯军带着俩新兵天天跑到师部找庄大校去小射击场练枪这事,文磊觉得他们简直是在作弊。
他想让六班副去小射击场那边看看到底这俩新兵枪练得怎样了。
可六班副一听眼睛就圆了几分,忙不迭说道:“排长,你这不是为难我嘛!师部小射击场那是在司令部办公楼后面的小山谷里,警卫连在那里守着呢!尤其是实弹射击,保障的是司令部公勤排的人,我去看别的排还能靠脸熟混过去看看,师部那些警卫连的人哪认我呀!别的新兵连就算不让我看赶我走还能偷偷躲附近用望远镜看看,可是……”
他苦笑道:“你让我去师部带着望远镜偷看?分分钟被人当敌特给biu~biu~biu了吧!”
边说,他边做了个开枪的姿势。
文磊一想,感觉六班副说得也有道理。
贸贸然派个兵跑去司令部那边偷窥,搞不好闹出安全事件来也说不准,到时候自己别说立功了,能不挨骂都已经偷着乐了。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排房里拉磨驴一样走来走去。
“这样可真不公平呀!”
他知道庄大校的能耐。
那天在射击场上是亲眼目睹的,枪法简直出神入化。
李正和张建这俩新兵他也留意了很久,确实是好兵,但射击上相比庄浩然还是欠了点火候。
交在侯军手里磨个一年半载肯定能成材,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
可这个庄大校庄参谋长可就不一定了。
他的水平可不是一个侯军能比的,尤其人家是特种部队出身,鬼知道有没有藏着什么绝活?
万一传授给李正和张建这俩新兵蛋……
他都不敢往下想了,顿时有种想去连长那里投诉的冲动。
可转向一想。
这不成呀!
人家庄参谋长收徒,开小灶,那也没碍着谁的事,也没影响新兵营的训练,犯哪条王法了?
再说了,人可是堂堂一大校,团长见了都要站直了敬礼,跟连长投诉……
那岂不是跟小鬼投诉阎王爷?
有个屁用!
正当文磊在自己的排房里犯愁叹气的时候,侯军带着李正和张建正在师部的小射击场上练枪。
第一天过来这里的时候,李正看啥都觉得新鲜。
这里跟新兵营的训练场地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由于是小靶场,所以这里更好保障,何况师部公勤兵亲自保障,那种舒服劲,别提多爽了。
要知道这些师部的公勤兵从前可都是为师首长和司令部那些干事和参谋们做保障的,用张建的话讲,咱们是享受着团级待遇。
除了保障好之外,这里的硬件设施也是一流的,射击场有观察镜,那种镜子架在你的身旁,从镜子里看出去可以将胸环靶的环数看得清清楚楚,弹着点落在什么地方一览无余。
也就是说不用人工报靶,不用看报靶杆,自己就可以不断纠正弹道偏差。
不过,预想中的五星级待遇并没有带来更多的享受。
头一天,连枪都没让他们校正,直接让他们拿着空枪在地上瞄靶。
不上实弹?
李正有些懵了。
在新兵营里也有机会实弹训练,在这里本来以为子弹随便造,一个中午咋说也能沾着庄大校的光打个千百发的,可没想到比新兵排还不如。
空枪瞄准?
庄严拿了两个检查镜,一人一个给他们装在枪上,然后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瞄准境况后,跟他们说了一番话。
“看来你们的侯排长把你们的基础打得不错,瞄准境况没问题。按说你们俩都能据枪四小时弹壳不掉,在据枪稳定性上也没啥问题。唯一的问题是……”
他回头看看侯军,笑道:“你说说。”
侯军说:“是经验和时间。”
庄严轻轻摇摇头:“其实不是。”
侯军眉头皱起来了。
他教枪,在E师没人敢对他要过头,说过不是。
换做别人他早就出演嘲讽了。
可在庄严面前,他的确不敢人五人六。
“那是什么问题?我也想请教下首长。”他说。
庄严说:“你是狙击手,还是顶尖那种,你难道不知道枪感吗?”
侯军说:“知道,我还教过他们,但枪感是要实弹磨出来的,就像庄浩然,为什么稳定,人家枪感好,打了那么多年的竞技枪。”
庄严说:“你说的那是高难度的射击,那种枪感确实需要时间来磨,可是一个一练习。一练习而已!你觉得这种一百米卧姿有依托的射击科目,需要很复杂的枪感吗?”
侯军一愣。
他以前没朝这方面想过。
侯军接触的都是高难度的射击科目,这种步枪一练习对他来说太小儿科,早就没去钻研了。
今天庄严这么一提,他倒是有些懵了。
庄严说:“其实一练习的枪感很容易练出来,无非就是一个对于瞄准境况在脑子里的投射,我们叫做心。”
他指指胸口。
“你的枪在任何时候是不是真正对准了10环靶心,是不是出于一个真正正确的瞄准境况下?这一点,对你来说很容易,因为你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实弹射击,信手拈来,瞄准境况已经刻在你的脑海里了,可新兵很难保证。”
庄严说着,踱着步来到李正身旁。
李正还在瞄准,一动都不敢动。
庄严趴下去又看了一次检查镜。
“看!现在李正的瞄准境况和几分钟前就已经有差别了,虽然这种差别很小很小,甚至你在枪口上放一颗弹壳也不会跌落,问题是,打上10环是一种精度射,要求精度极高,虽然弹壳不掉,但微小的偏差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存在了。”
他问李正:“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到你的瞄准境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李正摇头:“没注意。”
“没错。”庄严对他说:“这就是你对瞄准境况的印象不够深刻。何为深刻呢?打个比方,你心里永远深刻着一个一百米精度射的正确瞄准境况,甚至刻在你的骨头里了,甚至像一对精密的螺丝和螺母,如果说你脑海里的正确瞄准境况是螺母,那么你目视看到的最新的瞄准境况就是螺丝,螺丝能不能和螺母严丝合缝一丝不差,套上去拧一下就知道。对不对?”
李正点头,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
庄严的比喻他略微听懂了。
就是把自己的脑子和眼睛化作一个精密的仪器,两者之间检查瞄准境况的时候会进行非常精密的对比,但凡出现一丝的不对劲,螺丝都无法拧紧螺母,提醒自己要纠正。
“我懂了。”他说。
张建也连忙说道:“我也懂了!”
他本想着立正先说,待会儿就等庄严先听他的答案,自己再捡他的答案,说一句:“俺也这样认为……”
那就成了。
既不丢脸,也不输给他李正。
可没想到庄严一点没按套路出牌,直接越过李正,问张建:“行,你懂了你说说,我刚才的话什么意思?用最简短的话来解释。”
张建顿时哑巴了,脑袋里嗡嗡的一片空白。
“这……这……”
他开始支支吾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