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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君份例的衣冠车舆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早在册封之后,一同领了过来。贺霖坐在边上拎着那顶看起来颇有些斤两的珠冠掂了掂。

这顶珠冠是照着县君的等级制作而成,比起崔氏的那套少了些许装饰物。

临近冬至,冬至日驱大傩,这是从先秦时候便流传下来的习俗。

晋王妃想要趁着这么一件盛事见见女儿,作为皇后舅家,崔氏和贺霖少不得要跟着晋王妃去一趟昭阳殿。

去觐见皇后,即使算起来是自己的嫡亲表妹,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也不能小看了。

贺霖想想关于那个表妹,发现她在自己心里就是那个很怕兄长的小女孩,躲在帷帐后不敢出来见人。

努力回想这位小表妹的面容,发现记得的只是一团模糊不清,再往里面仔细回想,却想不起来她的长相。

以前间的次数就不多,后来进宫之后,更是见得少了。

她对这个表妹的感情,远远不及其他两人。

“大娘子。”侍女捧着一只匣子上前来,“这是娘子命人送来的。”

贺霖打开一看,里头都是一些工匠新做好的首饰。她虽然是个未嫁小娘子,但是入宫也不能素着头发进去。

这些年来,崔氏陆陆续续的让人置办不少首饰,她都攒下不少了。平日里贺霖并不喜欢平日里戴那些东西,嫌弃头上坠的慌。

如今看来是少不得这么一番折腾了。

“大娘子。”一个侍女绕过放置在门口的屏风,低眉顺眼的跪在地衣上,“娘子请您过去。”

崔氏让她管家之后,许多事情都要和她说一下,问一问她自己的想法,贺霖听到这个点了点头。

崔氏在内堂上看着从库房那里送过来的单子。

“娘子,大娘子来了。”崔氏身边的大侍女看着贺霖襦裙的一角出现在屏风边,出声提醒道。

崔氏放下手里的单子,淡淡道,“你来了。”

“家家。”贺霖蹲了蹲身子。

“坐到这里来吧。”崔氏示意女儿坐到自己身边来,“晋王府送来消息,说过上几日要请我们去府上。”

“去姑母那里?”贺霖问道。

“正是。”崔氏点点头,“再过半月就是冬至,冬至日驱大傩,到时候是一定要入宫祝贺的。可是宫里头规矩大,估计是叫上我们这几家先聚一聚。前去一聚,一定要备下贺礼,而且你姑母前两月诞下麟儿,也是一喜,当时已经送去贺礼,但也不能完全没有表示。”

“要不让人送去几车柔软的锦缎。”贺霖说道,“再加上几个小儿用的长生锁。”

贺昭眼下已经有四子两女,洛阳里不知道有多少贵妇羡慕晋王妃有子孙福,这多子不说,几个孩子除去刚生下来的都是好好能长大的样子,多少贵人娘子都羡煞了呢。

贺霖印象里,这位姑母基本上就没闲过,生育的比较频繁,甚至刚生完一胎还没到一年就又怀孕了。

她总觉得这样对于女人身体健康么有半点好处,毕竟怀孕生产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件相当费元气的事情,过于频繁总是觉得……

当然,她这想法就是对崔氏都没有提起过。

因为她这想法这这会的人看来实在是太过奇怪。

“这样也算是中规中矩,挑不出甚么来。”崔氏点了点头,虽然是嫡出,但也不是长子,年纪小礼也不能送的重了,怕小儿命轻压不住。

“你看下,再挑些出来准备好给其他家的娘子。”崔氏将手里的单子递给贺霖。

其他家的娘子是其他鲜卑新贵家的主母,给她们挑选礼物基本上也不用花费什么太大的心思,一群的都是土鳖,太高雅的她们也认不得,只管着挑金银器宝石玛瑙之类的,看上去越珠光宝气越好。

至于和崔郑那样的世家,崔氏倒是自己亲自挑选,比送那些鲜卑娘子要用心的多。

不过贺霖也不奇怪。崔氏向来和那些鲜卑娘子相处的并不十分融洽,随心一点好像也说的过去?

贺霖看着单子,心下定下了礼品。

冬日里感觉时间过得比以往都要快些。早上起来,外头还是黑不隆咚的,白日没过上多久又黑下来了。

很快便到了去晋王府的日子。

贺霖年纪放在那里已经是十分大的小娘子了,也不好和以前那样,梳着两条辫子什么都不管。她只能让梳头侍女给她梳了个发髻,戴上些许看起来素雅点的发钗,身上换上这会洛阳风靡的间色襦裙。

甚至面上都上了妆,未嫁小娘子一半都素面朝天,不过这喜庆时候还是应景一点好。

贺霖面前摆放的是一张几乎可以照见全身的铜镜,铜镜照出来的影像就算再清晰也带着一份朦胧模糊。

“大娘子这般打扮真是好看。”侍女一边帮她整理裙角一边说道。

贺霖看着镜子眨眨眼,镜子中少女着十二破的间色裙,锦文上襦上套着半臂,轻雾一样的披帛一半挂在肩上,一半拢在臂弯里。

双鬟髻上缠绕着丝绦垂下来,眉间贴着一抹花钿,嘴角和眼角都染有花黄。

这样的装饰是洛阳里最风靡的了,但是看得贺霖恨不得扭过头立刻将脸上的妆容洗个干净。

就这样还好看?贺霖觉得不可思议。她觉得自己这样倒像是一个出来玩杂耍的。

“正是,大娘子天生丽质,这样打扮倒是更好看了。”

难道不是更吓人了么?

贺霖简直不知道要如何说话了。

“大娘子,娘子让人来请你去了。”一名侍女道。

贺霖点点头,套上风帽和披风,怀里还揣着一只暖炉。

洛阳冬日里冷得要命,她这几年也被养的娇贵了,挨冻不得。

贺内干自己倒是骑在马上半点也不觉得冷的,他跟在李诨打仗什么苦都吃过,这点风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他在门外瞧着儿子骑马出来。

次奴哈出一团白雾,“兄兄怎么不坐车啊。”

“坐你的腚!”贺内干听了就破口骂道,“又不是娇贵的小娘子,坐个甚车?男子汉大丈夫,不骑马和妇人学甚么学?到时候和那些姓元的一样,被人当两脚羊扔河里头去!”

次奴挨了贺内干这么一骂,顿时一缩脖子。贺内干对女儿和对儿子很不一样,对贺霖他向来只要能做的到只要贺霖说,他就去办。

但对儿子,他就严格许多,次奴到这会在贺内干那里挨骂倒是挨的多,读书骑射一样都不能落下,不然少不得会被贺内干痛骂一顿。

“对了,最近你没和崔家的那些人走的近吧?”贺内干走在前面,瞧了一眼身后的车和儿子咬耳朵道。

“哪里啊。”说起这个次奴就满心委屈,“儿怎么会和崔家那些……郎君在一起。”说起这个次奴自己都觉得委屈,家里富贵的时候他早就记事了,再加上贺内干无意把儿子在草原上养成的那套给纠正回来,导致每次在那些世家郎君里,次奴都是最显眼的一个,当然这个显眼并不是什么好意思。

“他们说话都得手里拿着个扇子,”次奴说起来也是满肚子的火气,“拖腔拿调的,说话也只是说上一半!好显得高深,我还不如去和佛狸玩呢。”

“这就好,”贺内干点了点头,本来他自己家就是个鲜卑人,家里娘子是汉人世家,奈何他真的对那套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心思去改造自己。

他就爱骑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怎么了,招谁惹谁了这是。

父子俩在马上说着话,女眷们乘坐的车便在后面慢慢行弛。

晋王府和贺家离的不是太远,很快便到了。

女眷的车进了内门之后才停下,贺内干拉着儿子就到前堂上去了,那边李诨带着李桓正笑眯眯的等着他们。

堂上此刻已经有许多人前来,有鲜卑勋贵也有在朝上为官的世家子弟。此时做官的,大多还是士族,南朝如此,北朝除去武职之外,文官大多数还是由他们出任。

贺内干在堂上和李诨说着话,眼尖的抽到在宾客做的席榻之中,崔岷赫然在列。

崔岷也见到了贺内干,他微笑起来,将手中的塵尾放在身侧从贺内干点点头。

贺内干简直恶心死这个大舅子了,以前不认他,到了这会他发达了倒是知道贴上来。可是这一副很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他可不记得自己和崔家的人有什么太多的交往,最多也不过是向李诨推荐了几个崔家的子弟,是给李桓做陪读的。

李桓站在李诨身边,和那些勋贵说些话。而后和李诨耳语几句向那些士族走去,李诨被陇西李氏认了回去,因为一身的鲜卑作风被人当做鲜卑人,但认都认下来了,从宗族来说他们也是汉人士族了。

和鲜卑勋贵亲近的同时,也不能将士族一股脑全丢在脑后。

贺内干瞧着李桓向崔岷走去,两人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顿时越发觉得心塞。

他的好外甥啊,怎么半点都不明白他这个作为舅舅的心呢?

和崔岷说过几句话后,后面有一个人上来俯身在李桓耳畔耳语几句,李桓面上笑容未变,点点了头。

**

正堂上热闹,女人扎堆的内堂上也是欢声笑语。

崔氏来的时候,贺昭正和几名娘子说的正开心,在她的身后,那些曾经身份高贵的妾侍们正侍立在那里。

前来的娘子们都知道,晋王后院里的那些妾原先都是王妃一类的人物,甚至里头领头的还是前皇后。人都是有好奇之心的,即使那些只是落魄了的凤凰,但架不住好奇,娘子们在和王妃说话的时候都会瞅上两眼。

为首的那个姬妾便是先帝皇后,她跪坐在那里,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任人看来看去。

“娘子,贺家娘子来了。”

贺昭一听自己嫂嫂来了,面上的笑容越发浓厚,“阿嫂来了?快请快请!”

娘子们知道王妃的大嫂出身清河崔氏,其人美貌,而且将丈夫拿捏的正是再好不过,就没听过贺家郎主往后院里塞女人过。

果然,一名美妇人在一名少女的搀扶下走上了内堂。

贺家大娘年十六了还未曾说过婚事,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搀扶着崔氏的少女了。

少女眉目之中就七八分是像崔氏,却又不像崔氏那般娇小,身材颀长倒是和贺内干像了。

众娘子心里点头,若是论形貌举止,贺家大娘倒是相当不错,这样的好女儿家中应该早为其说下婚事才是,怎么到了现在都没见着呢?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

贺霖搀扶着崔氏在贺昭身边的榻上坐下,自己给贺昭行礼之后就要往小辈的地方走。

“娜古,陪着你家家一块坐,大家都是亲戚,讲这些虚礼作甚?”贺昭话语里都带着一股笑音。

贺霖抬头看了看崔氏。

崔氏点了点头,“坐吧。”

她伸手将间色裙一揽跪坐在崔氏身旁。

贺昭的面庞看着比以前要稍微瘦了一些,贵人家的产妇莫不是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见着贺昭这样子,贺霖心中觉得她该不是因为生产过多给损了运气,还是家里有什么糟心事?

晋王后院一团糟的事,她也有所耳闻,贺霖偷偷的看向主母身后的那一串姬妾们,其实要说那些姬妾们个个倾国倾城那也是假话,甚至有些容貌还比不上贺家养的女伎。

不过联想到她们的身份,前皇后,前王妃,一个个的基本上都是出身名门。她暗搓搓的自个幻想了一下,能把这些贵妇给掳来当小妾,作为一个出身不高的男人,这感觉委实有些飘飘欲仙?

有这么一群出身高贵的妾侍,做主母要稳得住,还真的需要几分心气。

贺霖都同情起贺昭来了,前几个月崔氏和贺内干生气,买了几个颇有姿色的奴婢给他,贺内干干脆就把那几个女奴拿出去做人情了,他手下人不少还是打着光棍,奴婢自然是不能拿来做妻子,但是照顾衣食起居什么的,足够了。

贺霖那会才松下一口气来,要是贺内干和崔氏闹脾气真的把那几个奴婢全都收了,崔氏出身世家,就算那几个奴婢生了庶子,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可她就真的会觉得碍眼了。

贺霖才不吃古代的什么庶子都是给正妻生的那一套,不是自己肚子出来的凭什么算是自己的孩子,给别的女人养孩子,那感觉她只想恨不得一匕首把男人给阉了。

一想到可能会有什么“阿姨”生的弟弟妹妹,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来面对。

“娜古如今真的长大了。”贺昭靠在凭几上看着崔氏身边坐着的少女,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人的眼睛。

“阿嫂,家里可曾给娜古看过哪家郎君?”贺昭是明知故问,贺内干和长广王的事闹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贺内干在长广王世子娶妇之后,把世子妃的阿爷给作弄的一脸血。李诨自然是不可能为了这事情对贺内干怎么样,不过是向李家送了几车的锦帛表示问候,至于后续没了。贺内干照样大摇大摆,一点事都没有。

既然长广王世子都已经娶妇了,那么也应该给女儿看其他郎君了。

贺昭心中认为侄女还是能够嫁的不错的,兄兄身居高位,姑父更是权臣,母亲是士族,自身长得也是如花似玉,性情温和也没出过什么彪悍事迹。

想必应当有不少郎君盼望着有这么一个佳人的。

“孩子兄兄正在看呢,这事……也不能主动了。”崔氏答道。

贺昭听了面上就有些不好看,当初她便是在怀朔城门处遇见李诨,一见钟情,回头就对兄兄说非李诨不嫁,甚至知道李诨没有聘礼,自己让兄兄拿出钱财来资助他。这一系列的事情在所谓礼法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那可不一定。”贺昭笑着看向崔氏,甚至亲昵的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好郎君啊可抢手的很,一不小心就不见了。我们鲜卑人并不在乎这些所谓礼节,孩子的姻缘更重要。”

贺霖注意到贺昭方才脸色不好看,回想起贺昭和李诨的过往,她就明白崔氏又让贺昭不痛快了。

“娜古,你说呢?”贺昭满脸笑容的看向贺霖。

贺霖顿时脸上的笑都要僵了,怎么这会又扯到她头上?

“此事全听兄兄的。”贺霖装作害羞低下头,心中狂呼这运气,反正儿女婚事基本上都是家里父亲做主。她这么说也是半点错都么有。

“这孩子真乖巧,讨人疼爱。”贺昭掩口笑道。她身上着的是北朝时兴的大袖衫,袖子一抬,容貌便被遮挡去了一半。

“王妃这话说的甚是。”旁边立刻就有娘子接过话去,这话题一扯就由贺霖身上扯到了洛阳里时兴的首饰花样上面了,还有人兴致勃勃的说起从南朝来的那些吴锦。

女人们之间的话题果然最多的就是首饰和衣裳。

这时侍女拿来一杯甘酪,贺霖连忙拿起来低下头一口口的抿着。

几杯甘酪和蜜水下肚,她和崔氏说了一声,起身向堂外走去。

一出内堂到外面,被冷风一吹,贺霖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寒颤。

“大娘子,请这边来。”领路的侍女毕恭毕敬。

从净房出来盥洗双手,她就往回路走。

“大娘子请跟随婢子前来。”侍女对她福了福身。

这偌大一个晋王府,讲究的处处景致都不一样,贺霖很快就分辨出这回去的并不是她来的那条路。

“你要把我带到何处去?”

“大娘子请稍安勿躁,就在眼前了。”说罢,侍女将她领到一个厢房出,吱呀一声将门推开了。

贺霖蹙眉转身就走,她自己也记得回路的,并不一定非要别人领着走。

“你给我回来!”身后响起男子蕴含怒气的声音,贺霖的手臂被一股力道拉扯住。

“你——!”贺霖光是听着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她心下大急,便撒腿要往外跑。这时名贵的间色裙裙角一个露出云头履外面,履踩到裙面一个身形不稳就向地面上落去。

李桓眼疾手快,伸手就搂住她的腰,打横抱起来到屋里面去。

孤男寡女,又是这么暧昧至极的姿势,顿时让贺霖心中警铃大作,到了屋内,听得门被踢合上。她就立刻挣扎起来,李桓手一松,她就落到柔软的地衣上。

“你给我滚开!”贺霖一把扯下头上的发簪,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险些撞翻身后的一面描金牡丹屏风。

她一手持着簪子护在胸前,双眼紧紧的盯着李桓,若是他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她会毫不犹豫的就将簪子往李桓身上扎。

“你这是在做甚!?”李桓大惊,看着她连头上的华胜滚在地上也不顾,凶狠着一张脸,横着一只簪子在身前。

“你别过来!”贺霖见着他想上前一声暴喝。

“好,我不过去。”李桓伸出手,稳下她的情绪,后退一步,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顿时好气又好笑的,伸手捂住额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想对你不轨吧?”

贺霖看到他这般反应有些懵,随后又咬牙切齿了起来,“你没事把我骗到这里作甚?!”到了这会还敢没事情给她胡扯?

李桓嘴角微微勾起,他眼眸微睁,透过手指间隙灼热的望着她。

“我说实话的话,你会听吗?”

“你有甚实话!”贺霖的背几乎全部贴在身后的那扇屏风上,她双眼盯紧了李桓,小心提防他。

“我的确想要你。”李桓话音里没有半分害羞和难为情,甚至是一种坦荡荡,“我中意你,以前就寝也梦见你……”

“够了!”贺霖喝止了他。她被气得浑身发抖,盯着面前那个容色妖冶的少年,简直不敢认他。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面对贺霖的怒火,李桓倒是露出了迷茫不解的神情,“这有甚么难为情的?人欲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就连那些士人常常推崇的孔老夫子也不觉得此事难为情啊。”

他说的坦荡荡,把贺霖气的差点昏过头去。

她是真的忘记了,这会不管是南朝北朝贵族生活糜烂,这些还真的不算什么。

“你——”她气的恨了,手指尖都在发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过,想你也不会强要就是了。”李桓走的离她远了些的榻上坐下,“我又不是粗鄙的胡人,见着喜欢的女子还得用这种法子,而且此事粗暴……”说着狭长的凤目略带轻佻的瞟了她一眼,“委实可憎,我定是要你心甘情愿和我共赴巫山。而且要抢也不是偷偷摸摸,我定要是正大光明,要让整个洛阳都知道。”

贺霖额角爆出一段青筋出来,她不知道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李桓有问题。

“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为了何事?”贺霖走的和他远了些。

“听阿舅说,他想和慕容公结亲,是不是?”他抬眸看向贺霖,口里的语气是问,可是眼眸里透露出来的点点情绪都向贺霖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是又如何?”她吞了一口唾沫,向后退了一步,她瞟了瞟门那边,盘算一下待会自己跑出去成不成的了。

“不如何。”李桓一只手撑在膝盖下撑着下巴,眸光流沔,十足的轻佻,他脸庞线条甚好,顺着柔和却不带女气的下巴一路到脖颈上,直埋入圆领骻袍领外露出交领内。

他不远处的一只铜树灯上点缀满灯苗,灯光映照在他面上,他浓密长翘的睫毛在光芒中轻颤。

他身上的绯袍和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红绮如花,妖艳若玉。

李桓这话说的有几分孩子气,他面相本就俊美面嫩,说着这话的时候,竟然眉目间还有一股得意在里头,偏偏让人生气不来。

“慕容景……真的比我好么?”李桓很是认真的问道,“若论外貌,我丝毫不输于他。若论前程,放眼整个洛阳,你觉得……”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攀在凭几光滑的表面上,“还有人比我更好么?”

贺霖瞪着他,眼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李桓会这样的自恋,甚至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

“要是论闺房之事,我也定是不输……”

“够了!”听到十五岁的少年大大咧咧的把这种话题提出来,还要表明自己不比别的男人差,饶贺霖活了两辈子,脸皮也没那么厚。

“你面赤了。”李桓歪了歪头,他望见贺霖面上浮起的红晕轻声问道。他故意放缓了语调,好让声音轻轻的软软的,一点一点的去扰乱她的心神。

“其实……你也中意我的不是么?”李桓诱哄似似的,探出些许身子来,他嘴角带笑眼神晶亮,“我们从小便生活在一处,情分哪里是别人能够随便比的上的?”

“娜古……”他声音更是放缓了些许,“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不纳妾,不和别的女子生孩子。你答应我好不好?”

贺霖差点失手打翻了靠着的凭几,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和孩子一样撒娇!

“阿惠儿!”她不得不提高声音,让他消停一点,“我和你乃是从姊弟!”

李桓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血缘相近,子嗣恐怕不繁……”贺霖深吸一口气,用古人听得懂的办法解释给李桓听。她和李桓是表姐弟,血缘太近了。

三代血亲以内最好不要结亲,她不敢拿着孩子来赌。

“简直荒谬!”李桓听了她的话暴躁起来,他呼的一下从榻上跳下来,来回的走,“谁告诉你这个的?我要杀了他!剁碎了丢到渭水里去!”

“阿惠儿你给我停下来。”贺霖见着他说的话越来越杂乱,压低了声音叱喝。

“那么多的表亲成婚呢!”李桓回过头情绪几乎失控。

“你我又不是同姓,在乎这个作甚!崔家主母娘子的阿兄还和自己堂妹私通产子,也不见得那两个奸生子有任何异常。”

他疾步走到贺霖面前,双眼满含希翼,“所以,我们还是能够……”

“行了,阿惠儿。”贺霖垂下眼,她轻声道,“我不愿意。”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贺霖并不在乎此时李桓会回她什么了,她从榻上站起来绕过李桓就往外面走。不可否认,李桓不论是从外貌还是前途来说,在眼下都十分不错。

奈何她和他真心不配,别说两家家长都没有那个意向,就是李桓家里那个样子,她都不行。对她生身母亲有敌意的姑母,晋王后院里那一堆出身高贵的妾侍。

哪家能乱成那样的?

她不自虐。这个重要的长媳她做不了。

李桓站在原地,听得屏风后传来吱呀关门的声音。他在烛光中伫立良久,过了一会儿外面有家人敲了敲门,轻声道,“郎君,郎主找你呢。”

李桓低下头,看见地衣上落下的那一只华胜。他弯下腰将华胜捡起来,手指抓过袖口轻轻擦拭干净,放在鼻下轻嗅,好似还能闻到她发上的桂花香。

她说她不愿,可是他愿意。所以,这件事情不算。

回到席中,崔氏忘了一眼女儿,眉头蹙起来,“你头上那只华胜哪里去了。”

贺霖才坐下,听到崔氏这么一说,悚然一惊,就伸手去摸发上。

果然原先戴华胜的位置早就空空如也,她一想可能在和李桓一起的时候落下了。

“方才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或许掉到哪里去了。”贺霖轻声的和崔氏说道。北朝并不重男女大防,也将儿女私情视为平常,但是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过于私密,不能说的。

“……”崔氏看了她一会,明明崔氏眸光沉静,却将贺霖看得差点出了一身冷汗,“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崔氏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见到崔氏转过头去,贺霖松了一口气。

反正那事情,就让她烂在肚子里好了。

年少时候谁没有过几场荒唐事呢?就是她以前也曾有过,等到时间长了,有了各自的家庭,再回过头来看也不过那回事了。

贺霖觉得,对付李桓其实也挺简单,就不必太过费心了。

李桓在前堂看在贺内干和慕容绍相谈甚欢,抬起手来遮住唇边的一抹冷笑。

**

这是贺霖被册封县君后头一回入宫。

年尾,各家各户忙的脚不沾地,各家的奴婢们更是恨不得爷娘生出八只手来好够派的上用处。

宫中此刻也忙成一团,皇后的生母和舅母也要进宫探望皇后了。

皇后这两年在宫中过的也颇不顺心,离开父母到陌生的皇宫。皇帝又是将两个堂妹接了来胡天海地的乱搞,浑然不将这个幼女妻子放在眼里。

贺霖大清早的梳洗完毕乘坐县君等级的车跟着崔氏和贺昭前往昭阳殿里去。

两年的时间,当初的幼女不过长大那么一点点罢了,看着还是一个十分幼小的模样,即使穿着皇后常服,头上戴着假发,也瞧不出来多少皇后威仪。

可是,这是在皇宫。

前头贺霖跟着贺昭崔氏朝拜过皇后,等到一众外命妇散了之后,便到后殿和皇后说话。

母女难得相见一回,自然不要凑上前讨个没趣,崔氏便带着女儿到昭阳殿的花园里走一走,好让他们能够多说话一些。

在殿内,贺昭抱着女儿高兴又心酸,想着女儿年纪幼小,偏偏皇帝又是个荤素不禁的,有个后宫的嫔妃还不够,将自己堂妹给封了个公主带进来。

左一个公主右一个公主,也不怕公主被封来封去的掉价。

想到这里贺昭抱紧了女儿,小声告诉她若是有人对她说那两个公主的事情,不要理便是。

贺昭了解李诨,李诨在草原上长大,向来不将礼法当做一回事情也由得天子女婿胡闹,但一旦两个公主真的有身,恐怕就是这两个公主的丧命之时了。

对着必死之人,何必多费心思。

崔氏和贺霖与小皇后并不熟悉,甚至还带着几分的疏远,不过是跟着贺昭来的罢了。

等到母女俩将话说完,贺霖都在侧殿里睡了个回笼觉了。

晚上,宫中要驱大傩,那是皇帝和皇后一起观礼,崔氏和贺霖都不宜留在宫中。贺昭是皇后之母,可以留在宫中。

崔氏和皇后的关系并不如贺昭那般亲切,入宫的时候一切都是按着规矩来。

母女俩出了宫门才乘车离去。

宫中驱傩,家中也要准备这些事情,贺霖想着就有些发困,靠在车壁上昏昏入睡。

车辆慢慢行驶离了宫城,突然外头御手一拉马缰,车猛然停下,贺霖险些一头撞上车壁。

贺霖猛然惊醒,她微微将车廉掀开些许,问外面的御手,“到底怎么了?”

“大娘子……”御手瞧着面前骑马的那人,吓得面无人色。

崔氏在车内听到有人围了自家的车,立即掀开车廉来看,那些人手里并没有武器,但是没想到领头的竟然是自己外甥!

李桓头上戴着一顶胡帽,身上着翻领胡服,内里是汉人的交襟衣。就算穿了一身鲜卑人的衣裳,也瞧不出什么鲜卑人模样出来。

“阿桓,你这是在作甚!”崔氏对这个外甥向来印象不错,即使最近干过什么诨事,也是能归到少年轻狂那里去。

“舅母。”李桓见着崔氏,在马上一拱手,“外甥今日来是抢亲的。”

“甚?!”崔氏听闻李桓这句,顿时呆立在那里。

鲜卑旧俗有抢婚,但他这是抢哪门子的亲?

很快她就明白了,李桓双腿一夹马腹,如阵风向后掠去,只听得一声女子惊叫,马蹄声阵阵,很快远去了。

“娘子,大娘子她——!”贴身侍女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嗓子里还带着哭音。

“快!派人去追!还有让人去官署告知郎主!”崔氏发令道。

贺霖在马上被颠的想吐,身后少年一双手臂紧紧的圈在她腰上,半点也不放松。眼前闪过的是飞快向后退的景物。

她努力让自己身形稳下来,她转过头去见着嘴角带笑的李桓,他笑得得意满满也带着一种飞扬跋扈。

“你这个疯子!”她尖叫。

他咧开嘴角一笑,飞快低下头在她唇上咬上一口,“我从小就是疯子,难道你不知道?”

说罢大笑不止,一手搂紧了她的腰,在她耳畔带着一丝快意说道,“骑稳了,我知道你不想为了我这个疯子摔下马吧?”

贺霖一时气急,却也不挣扎了,从疾行的马上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甚至被马蹄踏碎骨头也十分有可能。

她真的不想为了这么一个疯子,把自己也搭进去。

“世子,世子——!”身后有人急急驰马追赶。

李桓回头一看,冷笑一声,口中叱喝,催促宝马快速离去。

贺内干听到崔氏派来人说女儿被李桓掳走的消息之后,他整个人都愣在那里,那奴仆倒也知道讲究,是将郎主请到没有其他人的隔间才说的。

“娘子说,请郎主赶快处理此事!”

“真的是阿惠儿?”贺内干愣着问了这么一句。

“当真是世子!”家人已经泪流满面了,“奴亲眼所见!”

“混账!”贺内干反应过来一脚将面前的案几给踹翻,“竟然抢到老子头上了!”说罢就从茵蓐上起来,径直去拿挂在一旁的环首刀,一路走了出去。

外头候着的奴婢弯下腰要服侍他穿上靴子,却被他一脚踹开。

后头追出来的家人,连忙把贺内干的靴子拎起来抱在怀里。

“郎主,郎主!天冷!不着靴恐怕于甚至无益!”家人一路追上去终于赶在贺内干上马之前将靴子给他穿上去。

“去!告诉乌头,告诉他养出这么一条白眼狼出来!”贺内干马鞭指着前来报信的家人说道。

家人对着贺内干的马鞭双股颤颤,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滚远了。

李诨知道儿子把侄女给抢了的消息也是惊诧莫名,府中向来有貌美侍女,而且儿子年纪渐渐大了,妻子也曾放过几个侍女在那边服侍过。

侄女再貌美,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

不过这前后脚来告知他的都不是一批人,可见事情闹得挺大。他立即派人将这事情能挡下来那就淡下来,然后赶紧派人去寻儿子。

这次长子可捅了大篓子,回头看他怎么抽这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嗯,昨日大姨妈汹涌所以未能更新,今日更一万以表歉意,素以……要留个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