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我已经习惯温心的语言风格了,知道她一向是敢说不敢做的,便调笑道:“等哪天有机会了,咱们到外头开个房。”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温心也乐了:“王浩哥哥,咱可是说定了啊!”我们四个人都笑了,其实谁也没当回事。就继续在校园里溜,一直溜到大操场去。职院的大操场都比城高、北七的漂亮,周围一圈是红色的塑胶跑道,中间则是绿油油的草坪,一看就很有躺上去的欲望。要是以前,我早就撒丫子奔过去了,现在却因为这个老大的身份,便只能步履沉稳地走过去。
一走过去,便觉得脚下的草坪不大对劲,蹲下揪了揪才发现是软塑料做的,真是让我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谁想出这种点子的。我们从草坪这头走到那头,发现不少地方都染红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咋回事,职院的大操场和其他学校一样,也是个经常发生群架的场合。在大操场绕了一圈,差不多到晚自习上课时间了,我们又一起往教学楼走去。来到教室,我们继续凑到一起打牌。教室里还是一样的混乱,不少人进进出出,比白天上课还自由。贾泰和小雪不在,我一直朝他俩的位置看。厉小杰心领神会地说:“贾泰领小雪出去做生意了。”
听见这话,我心里有点微微的痛,嘴上还是不疼不痒地说了句:“哦。”真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越来越为小雪觉得可惜,后来就一直拿“关我什么事”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这堂晚自习过的挺无聊,估计以后的职院生活也就这样了,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热血沸腾什么时候才能到来。下了晚自习,温心让我们送她回宿舍。我们三个就充当保镖,送她回了宿舍,感觉她挺高兴,也挺骄傲的,估计以前没享受过这个待遇。送她回了宿舍,我们也回宿舍,拎了暖壶出来打水。另外三个还没回来,我们把他们的暖壶也拎上了,就等于是一个人拎俩。
厉小杰说,在职院一年了,还没给他们打过水。我说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平时要互相照顾,别太计较这些。反正,我是真心和宿舍众人相处的,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宿舍团结的重要性的。不管其他宿舍怎么样,得把自己宿舍的人心拢成一块。晚上打水的挺多,不过大部分都是女生,男生都不爱打热水,洗涮什么的都直接用凉水。尤其现在到了夏天,直接在水房一盆一盆的凉水浇。我们好不容易打好了水,出来的时候看见门口有卖茶叶蛋的,那香味儿一下就把我的馋虫勾起来了。大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吃的那点饭早消化没了。
我把暖壶放地上,买了十几个茶叶蛋,想的是回了宿舍一个人俩。卖鸡蛋的老婆婆正用塑料袋给我装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还以为是厉小杰,回过头来一看,结果是个不认识的男生,个头比我要高一些,脸上比较阴沉。怎么说呢,一看就知道是混的。再一看周围,已经有十多个男生围过来了,衣服里都是凸出来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藏着砍刀。而且就算不拿家伙,收拾我们几个也是绰绰有余了,我们这边只有三个人啊。厉小杰和杨小涛站在那男生的身后,脸色都是一片煞白。看他俩吓成这个模样,就知道不光是碰见混的了,而且还是在职院混的不错的,估计是聂远龙或邱峰手底下的顶尖人物。
这个男生长得比较成熟,应该是专三的学长。他指了指地上的两个暖壶,说道:“拎上,咱们到那边说。”然后指了指对面一处比较黑的地方。说完,也不等我回话,他自己先领着人过去了,也不怕我跑掉,看来确实有点实力。他走过去的时候,就像是一条黑暗的河流,无声无息的,旁边的人都自动避开他。我心里就更清楚了,这个人肯定有来头。
他们先过去以后,厉小杰马上告诉我:“这就是张云飞。”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厉小杰上午和我介绍过。张云飞,邱峰手底下四大战将之一。战将就是红棍的意思,为了区分聂远龙的四大红棍,所以大家称呼他们是战将。一边是四大红棍,一边是四大战将,称得上是针尖对麦芒。我拎了暖壶,步履沉稳的走过去。这个时候慌已经没用了,他们那么多人,而且都拿着家伙,想砍我们也是分分钟的事。或许是看我淡定,厉小杰和杨小涛也稳了下来。
刚走两步,身后那老婆婆说:“这位同学,你的鸡蛋还要不要啦?”我停下脚步,想了想又回来了,把鸡蛋拿好,把钱给了老婆婆。一手拎着一个暖壶,装鸡蛋的塑料袋就用大拇指挑着。厉小杰说:“浩哥,我真服你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把鸡蛋拿上。”我说:“只要砍不死咱们,回去继续吃鸡蛋,不能委屈了肚子啊。”这句话说出来,我轻松了不少,厉小杰和杨小涛也轻松了不少,顶多就是挨顿打,又不是没挨过。在职院上学的学生,哪个人没挨过打?就是那三个威名赫赫的大佬,也是一路被打出来的。
走到那处黑暗地带,那十几个学生迅速把我们围上了,我和张云飞就面对面站着。我把暖壶搁在地上,茶叶蛋还拎在手里,故作镇定地说道:“找我啥事?”当然心里还是很惴惴不安的。张云飞看了看我,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来,抽出一根来递给我。我也没客气,直接就叼嘴巴里了。“按照辈分,我得叫你一声浩哥。”张云飞说着,然后点了打火机,冲我嘴巴伸了过来。火光很亮,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我的脸。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这声“浩哥”叫的不甘,而且对我还有些鄙夷。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就着他的火点了烟,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就是我接下来说出口的八个字。我说的话,当然要对得住“浩哥”这两个字。既然做了浩哥,那就得有点“浩哥”的派头,哪怕下一秒就被人砍倒在地上,这一秒还是得保持高傲的姿态。这就是我的想法,可能有点年少轻狂吧,但当时就这么想的。
这句话一出口,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张云飞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周围那十几个男生,也迅速的从衣服里把砍刀拿了出来。一摘刀鞘,都是雪亮雪亮的,还扎人眼睛。这十几把砍刀一起剁下来,估计我得在icu住一个月,体验体验叶展以前的感觉。
“浩哥,是不是太狂了点?”张云飞的语气已经变了,从一开始的鄙夷变成现在的愤怒。
“想打架是吧。”我指了指厉小杰和杨小涛,“让他俩先走。他俩和我一个宿舍的,被我逼着下来打水,这事和他俩没什么关系。”
张云飞笑了:“你让我放我就放?那我张云飞算什么?”
我也笑了:“刚才还说按照辈分应该叫我浩哥,现在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也真是的,装这个逼干啥。大家都不是文化人,能别跟我玩这些虚的吗?”
张云飞一把揪住了我的领子,目光中有着熊熊火焰,脸颊都微微颤抖起来。周围那十几名学生也都围拢过来,可偏偏就是不动手。他们越是不动手,我就心里越是有谱。为什么呢?从我刚才买茶叶蛋说起,张云飞要是真来打我的,根本用不着拍我的肩膀,直接拿大砍刀朝我削过来就行了,在职院打架可从来不分地方啊,而且这里还是水房门口。
他没砍我,只是叫我过去那边,证明他是想和我谈谈的。而且极有可能受了他老大,也就是邱峰的命令,不许对我动手。肯定不能随便动啊,我好歹也是城高和北七的统领人物,真把我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北七都敢血洗,也不在乎冲进职院来。在他们心里,估计我就是这么个形象。我第一天来职院,消息肯定传开了,聂远龙和邱峰都坐不住,怎么也得和我谈谈,看看我到底是想干啥,还有就是问我和宇城飞的事。
然后再经过我这么三番两次的试探张云飞,更加确定了他是不会对我动手的。他本来想在气势上把我吓住,结果被我反将了一军,倒要看看他准备咋办。他揪住我衣领的时候,厉小杰和杨小涛都有些着急了,跟着往我这边走了一步。虽然第一天认识吧,但感觉他俩还是挺仗义的,怪不得能和楠楠成为好朋友。
我也不慌也不乱,又悠悠地抽了口烟,然后缓缓道:“怎么,难道我说的有错?你要是真把我当哥看,就给我个面子,让他俩先回去吧。”
确定了他不会动我,但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拿厉、杨二人出气。